十四载春秋,十四番寒暑,夕旦轮转间再回首。本该少年意气风发的时年中,去看过去的鲜衣怒马的曾经,华年已逝,却历历在目。我感到我变成一个人了,孑然一身。这种刻骨铭心的孤独如同迷障一般,让我无法拨得云开见月明。
也曾少年不识愁滋味,欲上西楼强说愁,现在看来不过是些无病呻吟。真正的孤独哪能这般轻易让人发觉?孤独是后知后觉的恐惧,犹如寒芒在背,更似附骨之蛆。
更可怕,更令人惶恐不安的是光阴荏苒流转,孤独却日复一日沉淀厚重,愈演愈烈。时过境迁,可是消磨孤独的沉积太艰难,孤独无法风化,无法腐朽,无法凋零。孤独的疮疤无法愈合,岁月显得太苍白,太无力。
孤独是时间的手足。时间是光,孤独是影,相伴而生,时间愈长,孤独便酝酿得愈为灼人。孤独亦是时间的死敌,哪怕让时光冲刷上万次,孤独也永不褪色,与时间针锋相对,亦与我针锋相对。
我无法形容孤独带给我的痛苦,在不断前进的人生之路上,它是无形,轻易地将我推入万丈深渊。
此去经年,光阴蹁跹,一路生莲。
我在染上青春的浓墨重彩,父母在褪去年轻的彩雕辉煌。越是到了人生的后半程,他们便愈疯魔地将所有期许孤独一掷地加注在我身上。其实于我而言,这些都并非负担,亦不会使我感到倦怠,但我还是讨厌如此。看着他们额角渐染星斑,我就感到他们似乎是在变卖已经不足挥霍的生命,把它转化为其他价值,再投资在我身上。这是为人父母的义务,但我还是觉得他们
付出太多,终于,我鼓起勇气劝他们多休息,无须在意我。
他们婉拒了我,没有任何理由,不给予我任何解释,面上覆着一个我读不懂的微笑,温情而又最是决绝地拒绝了我。
其实我心知肚明,我并不是一个让人省心的子女,于是我打算做些改变。
我变了,再不拖欠作业,主动当上班干部,在母亲身体不适时替她做家务。久而久之,我这个人也飞扬了起来,如凌寒踏雪的一剪梅,恣意而骄傲,打磨掉自己的锋锐,封刀霜刃,只在需要我时出鞘。这,总该是使我褪去了这半身烟火浮躁的成长罢?这,总归能作为他们说服自己,且先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理由了吧?母亲笑颜渐多,一如多年前记忆中每个明媚的日子里,于是我终于自信满怀地对再父母说,你们歇歇吧。
父母笑了,只是笑得有几分搪塞,还是那个我无法解读的笑容。那一刻,我感到如坠冰窖,流过血管的血液也如冰渣般锋利,我身体的每个角落都在切割中剧痛。一种名为孤独的慢性毒药开始从心中扩散。我清楚的,看得比他们自己更真切,他们根本不打算听取我的建议,他们还要继续痴狂地压榨自己。
一番心血被漠视,我心中没有不甘,没有恼怒,亦没有埋怨。我只是感到孤独——如果连我至亲的血亲也不懂我了,那这红尘滚滚中,谁还能做我心灵的皈依?
我依旧感到孤独怅然。只希望伴随成长的波流,也许终有一天,我会在灯火阑珊处邂逅我的伯牙;终于胸中透彻清明,才悟了这不过是年少不知真情,便能拨得云开见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