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共明月,每当望着那轮皎洁的月,故乡的影子也渐近,清晰,占据她的全部视野。
中秋,裹挟着桂花的香气,款款而至。傍晚时分,天色暗了,室内却灯火通明,欢声笑语间充满了团圆的喜庆。
晚饭后,我悠闲地踱到卧室,哥哥弟弟正在热火朝天地打游戏。正欲坐下,姥姥端着一碟子瓜果月饼,推开门,用她极洪亮的嗓门喊了声:“走,拜月去。”
不满与厌恶从心中徒生,仿佛一片挥散不去的阴云。哥哥和弟弟狠狠地丢下手机,从床上蹦下来。嘴里不停念叨着,可也只能乖乖跟到阳台上去。
此时窗外,一片乌云正在啃噬月的一角,圆圆的月豁了一个大口子。姥姥小心地放下瓜果,切碎了她家乡特有的一种月饼。那是一种比普通月饼两倍大的月饼,金黄明亮,香气扑鼻,正如一轮明月。姥姥抬头望月,发现月已被乌云吞食了一半,一丝失望从眼角流淌过去,化作一声叹息从咽喉幽幽散去。
拜月,就是盛上瓜果月饼,静静地望着月。身旁的哥哥弟弟一遍又一遍地看表,我用左脚与右脚打架,只有姥姥,虔诚地望月。忽然,我听见她苍老的声音响起:“还是我们老家的月,又大又圆又亮。”我望向
姥姥,她用浑浊的眸子照亮天上因乌云遮掩而暗淡无光的月,干瘪的嘴唇扇动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月亮聊天:“以前在村里的时候啊,孩子们还小,每过中秋节,月亮把院子都照得亮堂堂的。拜月的时候,老三最爱乱跑,还偷吃月饼呢。”她又叹了口气,我听见身后哥哥弟弟静了下来。姥姥的眼睛里,分明淌出了一条思念的小溪,流向那明朗的月里。我仿佛也能想象到,在一个宁静的小院子里,一个日夜操劳的女人,带着几个孩子,充满喜悦地望着天边的月。那月很大很圆很亮,用银白色的光,点燃了女人眼睛里的幸福,化成一朵温暖的火焰。现在年华已逝,那干瘪粗糙的双手再也握不住故乡的月光。
我忽然明白,姥姥拜月,只是为了通过这轮月看见自己故乡的影子,渴望再次碰触故乡清甜的月光。故乡的月,已在她心中扎下太深太深的根,留下了没有什么可以比过的明亮月光。
我转过身,开了口:“明年中秋,我们回家过吧。”她看向我,充满惊喜,眸子里映着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