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印象里,荣誉都是要被大肆褒扬的。灿烂的金质奖章摆在盒中叫荣誉,显眼的锦旗挂在墙上叫荣誉,其余的就不值一提。于是我们看到的荣誉就只剩一片明晃晃的光芒。
上个星期回老家,是跟随爸妈一起去商讨拆迁的问题。家里的老人带我出门,说是让我再看看现在的村庄。拆迁是件多复杂的事我不清楚,总之就是按照一群人的规划,推倒目光所及的所有东西,再用新的东西更霸道地覆盖能看到的所有东西。
大约种过地的人总会对土地有特殊的感情,老人们领我兜兜转转还是在一小块菜地前停下了。现在的村庄早已经不需要靠种庄稼来维持生计,所以里面也只种了最普通的蔬菜。虽然没有书上传说中的那种弯了腰的稻穗,却依旧能感觉到丰收在望,就好像,在这片土地上,生长的就应该是一种生命的喜悦。
“你猜这里都有啥动物。”姥爷问我。蚯蚓,蚂蚱,知识有限的我也就只能想到这么多了。然而他告诉我的却远远不止,只在夜里叫的蟋蟀,宁愿被踩死也不出声的蝈蝈,还有浅红色的蚂蚱,被抓就会首尾努力相靠。我盯着那块菜地,却没有发现他们中的任何一种,
像一片湖,表面上平静无波但它又确确实实有着激荡着的,生命的暗流。我看不到,但我身边的老人确实了如指掌,那种仿佛清点着自家财宝的熟练和骄傲,提醒着我一个显而易见但是却常常被忽略的事实:他们就曾经是在这田里抓虫的一群顽童。但他们绝不是陪伴这片土地的第一批人,向上追溯到第一批在这儿繁衍生息,是我想象不到的古老年代,再追溯到这片土地第一次有生命出现,又是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时代。那么在此之间的兴衰变迁,以及现在滚滚前进的文明车轮,都离不开这片土地。
现在它的营养供给了花草树木,花被人摘取,果被人收获,生灵代代繁衍,没人替他刻石记功。现在花也将不存,果也将不存,甚至连它都可能压在层层砖瓦之下了,然而它生养的草木种子遍及天下,养育的生灵散步各地,造就的文明熠熠生辉,难道又不是一种荣誉。它的荣誉并非让人瞻仰,却有其他荣誉无法企及的宽广。
普通人说是伟人荣誉最甚,而禅师说是一滴水,智者说是一捧土。现在它的印记散布在所有地方,它的坚忍洗练了一个民族,纵使不夺目,又有谁的荣誉能胜它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