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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猪菜

  ——童年的记忆

  我出生在60年代初期,那时候是计划经济,农村还很贫穷,在我的记忆中,一年当中只能吃够两顿肉,一次是年三十,另一次是腊月里杀年猪的时候。因此,一年一度的杀年猪变成了大人和孩子们所期盼的一件大事。

  每年开春儿,爸爸就从集市上用麻袋背回一只小猪崽儿来,抓回来后,我就在爸爸身后好奇的跟着;刚抓回来的小猪儿一般只有十几斤重,爸爸把小猪从麻袋里放出来,它愣头愣脑怯生生的,只好先把它拴在一间空屋子里,等它慢慢地熟悉了,才把它放到猪圈里去喂养。慢慢地,小猪一点点长大了,等到了五六个月的时候,已经有四五十斤重了。那时候的农村粮食奇缺,别说喂猪,就是人也是吃了上顿、顾不上下顿的,因此猪主要靠吃修整下来的菜帮,妈妈把它晒成干菜,再煮熟了和糠混在一起给猪吃;到了夏秋季,猪主要靠吃野菜。在我的记忆中,每到放暑假,哥哥每天都要背上筐去挖野菜,爸爸收工回来也会带回一大筐野菜来,一个夏天,它要吃上百筐野菜。那时,我和哥哥常常恨它实在是太能吃了,背地里没少骂它,也盼着它快点长大。

  秋天来了,等庄稼收割完了都拉进场院,大喇叭就会通知,各家各户可以把猪放出来了,哥哥就将猪从圈里赶出来,让它们到地里去打野食儿吃,好让它长点膘。进入冬至,猪开始明显地胖了起来,每天晚饭后,一家老小都会来到猪圈门口,看猪吃食,目光中都充满了焦灼和等待。进了腊月,这种焦灼和等待的心情就更加浓烈起来。

  小孩子们常常追着大人问,什么时候杀猪呀?大人哄小孩的时候,也会说一段顺口溜:“小孩小孩你别哭,过了腊八就杀猪,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但各家都等待着,一方面是因为猪确实不够肥;另一方面,主要是那个年代,日子过得都很窘迫,谁家都不愿意第一个先杀,因为我们那里有杀猪时家家户户互请吃猪肉的习惯,谁都知道大家一年没见着油星儿了,先杀猪的户肯定要比后杀的户吃的多些,因此出于这种心理,各家各户都互相耗着,终于有一天,不知是哪家经不住孩子们的再三撺掇,第一个杀了,紧接着各家各户就都陆续的杀了起来,一时间,村子里每天都能听到猪的嚎叫声,到处充满了浓浓的年味儿。

  我至今还记得我家每年杀年猪时的情景。杀猪的头一天晚上,就不再给猪喂食了,只喂一点点儿清水。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全家老少就都忙和起来了,爸爸去村里请专门的杀猪匠,妈妈则早早地烧好了一大锅开水。接着东西两院儿的邻居也被请来了,帮忙抓猪。说来也怪,猪可能也对此有某种预感吧,所以躲在圈里边怎么也不肯出来,于是只好由常年喂它的妈妈用一把玉米“诱骗”它出来。猪出来后没走几步,就突然被杀猪匠从后面抓住了一只后腿,紧接着“埋伏”在四周的人一拥而上。一下子就把它撂倒在地,飞快地用特意搓好的麻绳把四腿和嘴巴全都捆上,放在大桌子上,他就只好任人宰割了。这时的我,早已吓得飞快的爬到炕里,只有扒着窗户往外看了。只见杀猪匠嘴里咬着一把磨得锃亮的锓刀,一只脚踩在猪的身上,一只手在猪的脖子上摸着,分明是在找下刀的最佳部位,紧接着熟练地拿起刀,对准猪的脖子一刀扎下去,猪就痛苦而绝望地嚎叫起来。随后将刀往外一抽,猪血就箭一样的喷射了出来,早有人端着准备好的大盆接起血来,怕血凝固,一边接一边用力搅拌,很快就是红红的一大盆了,血肠就是用这个血,再放上剁碎的水油(肠油)和葱花儿和花椒面儿灌的。慢慢的猪的叫声小了下来,最后使劲蹬了几下腿儿,就再也不动了。接着杀猪匠便熟练地将猪的四个小腿各豁开一个小口儿,用铁辊捅了捅,边对着那口儿吹气,边用棍子使劲打,很快,猪就变得圆滚滚的,像个气猪。接着众人们就把白净的大猪抬到了事先搭好木板的大锅上,开始一瓢一瓢往猪身上浇开水,一边浇水一边用挠子往下刮猪毛,很快猪的毛就被褪干净了。这时大伙儿把白白的大猪抬到屋里的另一张干净的桌子上,开始豁膛、择肠子、灌血肠。另一边左邻右舍的大娘大婶儿们在帮忙切酸菜,晶莹剔透的酸菜切得又细又匀,忙和完了这些,已经到晌午了。这时妈妈早已烧好了另一锅开水,开始烀肉了,先割下一块二十斤左右的血脖儿(猪的脖子部分的肉,熟称活肉,比较肥)切成大约二十公分见方的方子肉,放到烧开水的大锅里煮,紧接着血肠也灌好了,还有切好的酸菜,陆续都下到锅里煮,很快香味儿就出来了,人们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煮肠子是个技术含量很高的活儿,一般人煮不好,只见妈妈一边煮一边用针扎,妈妈说这样做是为了放走煮的过程中肠子中产生的气儿,不然肠子会煮冒的。煮好后,捞到一个大盆里,晾一会儿,再切成一片一片的,这就成了人们期盼已久的一道美味佳肴-----

  杀猪这天,我的主要任务就是挨家挨户请人吃猪肉,我也乐此不疲,最主要是我能早点吃到嘴,那期盼已久的猪肉和血肠,肉和肠子煮好捞上来,帮忙的大姨大婶们切肉的切肉,切肠的切肠,我就守在旁边“偷吃”,等人到齐了,正式开始吃的时候,我连一块儿也吃不进去了,只是看着我找来的客人们,团团围坐在我家的大炕上,妈妈摆上了五六桌,大人孩子们团团围坐在一起,放开肚皮、狼吞虎咽的吃着大块儿的肥肉和香喷喷的血肠,还蘸上妈妈特意准备的蒜酱,爱喝一口儿的叔叔大爷,还要喝上几盅儿烫的热乎乎的散白酒,每个人的脸上都泛着红光,别提多高兴啦。

  吃完了,妈妈还要将切好的肉和血肠放在装满杀猪菜的碗上面,让我挨家挨户的去送,让没来吃的人都能尝得到。

  一晃儿,四十多年过去了,去年的腊月我回老家过年,正好赶上小时候的同学和亲戚,好几家杀年猪,邀请我去吃杀猪菜,我有幸又尝到了久违了的白肉和血肠。尽管谁都不再将肥肉作为主打菜切上一大碗了,还挑选最好的瘦肉,精心地炒了好几道菜,而且还特意为我上了一盘拆骨肉,但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吃不出当年的味道了,大人孩子们也不再像当年那样狼吞虎咽了,孩子们对杀年猪已经显得很冷淡,没有了我当年的那种激情,他们几乎天天吃肉,天天过年,肉,已经不再像当年那样珍贵了……

  哦,那令人忘怀难以的童年岁月,那离我们越来越远的杀猪菜,那伴着我成长的浓浓的年味儿……

  2016年10月27日于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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