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在床头小坐
----致中秋节的慰问
总在连日不当的饮食之后,睡眠便不能深入,所谓半醒半梦之间,所以我清楚的感到,那厚厚的棉被被他的小手,轻扯翻卷着,从膀被到腰际,从膝到脚,一点点仿佛蠕动,海浪用千年的时间涌掩一样,覆盖了我的身体。我还觉得他俯动小小的身躯过来,看眠中的我,因为他说:“睡吧,爸爸-----”尽管那声音亦如暖意的浪涌般轻柔。
后来起床,看到五岁的他,我并未拥抱,也未致谢,而是想到那些垂危的病人,想到母亲。他们在微弱的感觉中,如何听我们的轻问,如何感觉握手的余温?当她在浅度昏迷中,是否听到儿女在病室内的走动,谁来到了,谁在推门,谁走掉了,谁轻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喂水换针?在母亲垂危的那些时日里,她的姐妹、侄亲与她的儿子的争论,可否惊扰了她,吓到了她,她曾经用尽了必剩最后的一次力量,在她溃烂的喉舌中发声说:“火-----”是对火葬的恐怖吗?我为什么当时不轰走病室内至亲却是仇一样的人?我怎么没有想到临亡人的灵魂的感受,而去惊扰?而此时我怎么可堪回首这终生难忘的情景?
是啊,朋友,让我告诉你其它吗,我坐在她的病榻一侧,为她清唱“洪湖水呀浪打浪”-------她最喜欢的歌曲,我顾不得病室中还有其他人在的自己的羞涩,在她的耳畔,轻轻吟唱洪湖水呀,浪打浪。那时的她,应是陈静的吧,浮浮如月下的病舟,在安澜的湖面上微微漂泊,那是她最后的愉悦吗?是她最后的美好?她的青春和少妇?她的童年和母亲?病室里很静很静,重病的他人及伺者,静静地听到一颗年轻的心为中年的母亲亲情的吟唱,风一样覆盖亦淡泊了沉沉的病痛,在生命美好的记忆中流淌清扬。我的母亲,是这样吗?请你原谅儿子的无知和年少,原谅儿子暴躁和不孝。
我没有为父母盖过一次被,我已忘记了那段悲凉的时光之内,我们曾拥有过什么样的美好,只是现在知道,我捡起风落的白纸,轻轻放回同事的案头,我不为她知的在背后注视她的身影,她远去或走来的身影,如我母亲的青春;我轻轻地把我心想和星光一样的情,轻轻写在孩子们日记的一侧,我给他们一次又一次小小的诗行。
的朋友,我不禁觉得耳热心痛了,我和妻子的感情,常常如此冷漠,没有交谈,没有对视,如同路人。这是暂时的,还是危机的先兆?这是必然的还是我的自私造成的现状?我一句伤人的话,也许就抵消了买回水果的安慰,我一声微小的呵斥,就掀开了午夜里的寒凉,揭开了冷漠和哀伤。她那晚梦中的哭泣可是因此?这时一人在家的她,可否已经复原,不再忧伤?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家里的欢笑。儿子,对不起,让我回家捎一个水果给你,默默地坐在你的一侧,共进晚餐吧,电视节目会很好看的。
早晨,我要上班的时候,我走进他的房间,看他娇小的身体卷曲着侧卧在被里,他神异般色泽的小手,托着胖胖的圆腮,睫毛如女儿般幽长,如天使般闭合。我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小手和他的脸庞。他可知道我的手掌和呼吸?知道我的起立和告别?清晨,我总要在他睡着的床头,临行小坐;在他睡着的床头,清晨小坐。
月圆之夜何以归,和平之地泪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