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长途跋涉,来到外婆的坟头。外婆再不会孤单,和外公天人相隔14载,如今得已聚首。
伫立在坟前,我以为我会忍不住哭泣,结果我的两眼干干。在噩耗传来的那一刻,在一个人独处时,在来时的大客车上,我掩不住泪水的来去自如。此时,在人来人往的家人和朋友面前,我流露出的是平静。
激动的时刻已经过去,短暂且轰轰烈烈;温情的思念刚刚来到,长久而又看似平常。
有道士一路指引。一个体态发福的男人,也没见我想象中穿着一身道士的长袍,手里拿着一个道具,不停地敲击,嘴里念念有词。
孝子和孝孙们轮换着嗑头。我虔诚地双手合十,双膝着地,心无他想,深深地埋下头去。心里一阵空落,低沉的气息窒闷在胸口,抬起头来,觉得有浮光闪动,遂又起身,让别人来拜。
我退到一边撕纸钱,一张一张,机械地重复着,有灰尘漂起来,进入我的鼻孔,蒙住我的眼睛,浮在我的发梢,一路向着高处游来荡去。
一位年龄稍长的女人,我不知应叫做什么的亲戚,将撕好的纸钱薄薄的铺好,递给我们几件外婆生前穿过的衣物,嘱咐我们把上面的扣子及牵绊物去掉,依次将帽子、衣服、裤子及鞋子从上到下放好,引燃了纸钱和衣物。
那火燃得并不猛烈,柔柔的,连同火花,随风四溢,余烬熄灭,像一具浓缩了的躯壳。不知外婆看得见不?能否感觉得到它的温度?捎来的东西还够用吗?我相信,外婆的灵魂定已冲破了世间一切羁绊,不管能否重生,她已经在万人之上了。
男人们忙着找最佳的位置放鞭炮。地上铺了,又搭在树上,蜿蜿蜒蜒,散落一地都是。
坟上还有几个孙辈敬献的小花圈,渐渐的也一并烧了。留下一团黑色的灰烬。风吹起,散散漫漫地在天地间浮游着,不知将漂向何处。
道士让几个男人围着坟墓走三圈。孝子背上背一张画有符号的地契;有人拿着秤和一只大公鸡;有人拿锄头挖地,有人拿着石灰沿途播撒,虽然我不解为何,虽然很多人都不知道为何,但是男人们还是在人们的目光中走完了三圈。
孝子将背上背的地契递给道士,跪在坟前,道士将大公鸡按在符上,拿起符,在坟前快声朗读。
读完后,孝子将符埋好。道士再次念念有词。子孙辈轮着嗑头。轮到我了,我遵照仪式又嗑了三个头。
人们渐行离去。留在山上的人将鞭炮点燃,声音直上云霄,像是把山都要震裂了。
纸片溅得到处乱飞。
我快步走下山坡,有浓浓的火药味弥漫在空中,还有之前并未消失殆尽的无处着落的烟灰,被这巨大的声响震得扬扬洒洒,一路游挂在有着清淡香味的青草绿叶上,混杂成一种阴阳两隔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