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在穿着打扮上最不爱赶时髦的人,只要衣能蔽体,脚不赤足,也不管那衣服是来自哥哥穿不了的,还是儿子扔下不穿的,我都拣起来穿,反正我从小就穿哥哥们的旧衣服,穿习惯了,无所谓。你也不要小看这些旧衣服,现在的旧衣服说是旧衣服,其实完全不是三四十年前那打着补丁的旧衣服了,现在的旧衣服只是有人穿过了,原主人不要穿了,一点都不旧,很多还是名牌。对了,大画家吴冠中也穿儿子孙子的旧衣服旧鞋子,他那么有钱那么有名的一代宗师都穿得旧衣服旧鞋子,我为何不能穿呢?他不觉得丢脸,难道我会觉得没面子?我算什么东东啊,我又哪有面子可丢呀?
同学聚会,开车奔上六七十公里,去山庄杀牛吃。个个穿得光光鲜鲜,神采飞扬,似乎想找回十八岁的风采来。同床同桌的老同学看着我挂在腰间已经变色的手机套说:“老同学,要注意细节呀,细节决定成败啊。”我大笑:“我注意细节给谁看呀,是学生时代的梦中情人?几十年了谁不了解谁呀,她又哪里还看我的细节考查我的仪表丰姿呢?人到中年了,我现在追求的是一份洒脱和自在。若想表现给领导看以获取一个好职位,似乎我又走错了路。我现在是怎么舒服怎么穿,怎样开心就怎样活,我还想证明自己什么呢?该证明的似乎都已经证明过了,还想证明的也不是一时半刻一年两年能够完成的。不象老兄你,到四十多岁了,还有后劲,还有那么多的东西有待验证……。”我还没有说完,他不悦了:你挖苦我?岂敢岂敢,说的是真心话,我说。就象当年高考,有的一上来三下五除二拿下个重点大学长扬而去,几十年过去了却没有一点建树,官也没有一星半点,象个炸药包一点就炸后面没戏了。而当年考了两三年才考上的,有的甚至连个中专都没有考上的,却象核电站一样慢慢释放着能量,直到现在还如火箭一样节节攀升,这难道不是现实?我就象那炸药包,一点就炸,你就是核电站慢慢来。核电站不注重细节行吗?炸过的废墟还有什么可以顾虑的?哈哈!
呆在家中当“坐家”,闲来无聊,这里逛逛那里看看,写些没人看的所谓文章,想想不是还有几个哥们是搞现代文学评论的?打个电话让他们也来评评咱哥们这几篇蹩脚的文字吧。谁知几个月过去了,连看都没看,不是没时间就是没工夫,真正是自找没趣,我又怎么能入他的法眼?又不是巴金沈从文。想想都没劲透了,如果自己不离开学校,也坐在某个研究室里领着国家的工资讲着十几年前写的论文,喝着学生送来的香茗,也许风景还是那边独好呀。落寞着了,我呀,回去教书吧,当年局长和党组书记不是说过,在外面不好混了就回来,大门为你开着。回去吗?拉倒吧,当年立志要做个闲人,现在做了闲人了,却受不了孤独了,不愿干了,那怎么成呢?怎么也得闲出个名堂来,要不怎么对得起这十七年的辛苦努力?
一日,闲来无聊,邀哥几个街边喝酒,这哥几个还在学校教书。酒酣耳热之际,哥几个说:兄弟呀,我们哥几个平时在一块聊天时都在说,还是兄弟你走对了路,瞧,现在自由自在,没人管,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且你一直引领着时代潮流之先河,风风火火地拚杀了十几二十年,一直在风口浪尖上,临洗手不干了,躺都躺在浪头上。我大惊:我怎么没有这种感觉?怎么不是呢?他们搬着指头数:考大学挤独木桥这不算也罢大家都一样,举大旗闹学潮,下海经商闯荡江湖,做下岗职工,这不是引领时代潮流是什么?旅游大潮开始之际做你做旅行社还做了民间大使,执了时代之牛耳,现在工业要反哺农业了,你办了个农场然后宣告洗手,这还不算躺在浪头上?我连忙说:不过是时代所迫求生存罢了,哪敢领时代之先河,言重了言重了,兄弟们还忘数了一项,就是07年我一脚踩在股市的波峰浪尖上,至今仍在珠穆朗玛峰顶,日日盼望着解放军叔叔把咱农奴来解放哩!
母亲年纪大了,我回家照顾母亲留下妻子在农场主持经营。她在农场可忙了:又是喂猪又是种菜,还要巡视橘子树,还养了七八十只鸡鹅狗之类的动物,最近附近山村里的鸡鸭不知怎么啦,一家伙从北边死到南边,我们农场正处在两个山村之间,一夜之间那活崩乱跳的鸡鸭死得干干净净。接着妻子的电话,我楞了半天没缓过神来,怎么会?
母亲是医生,她说那是没有办法的事,别说你才七八十只,就是上万几十万也都是一夜之间死光光。哥哥是学生物的,请教他,他说得更干脆了,象在课堂上讲课一样平静:“是禽流感,这个季节正是禽流感多发季节,防不胜防:迁徙的候鸟山中的鸟雀都可以传播,就连风都可以传播,叫农场的工人们喝板蓝根冲剂,预防为主吧,禽流感在偶然的情况下也是可以传染给人的,别忘记09年的事。”那一年哥哥的孩子就被传染上了,还被隔离了半个月。前几天打电话给妻子,听她在那边抽缩着鼻子,我大惊:“怎么啦,感冒了?”她说:“没错,感冒了。”“别是禽流感呀?”我担心地问。“肌肉疼不疼,头昏吗?”她说吃了药,好了一点。我说不行赶紧回来,去大医院检查,可不能掉以轻心。她说没事,真的没事。“真的没事吗?注意啦,可别由你掀起新一轮禽流感的大潮呀,那你可就出大名了!”我半开玩笑地说。
又过了一天,妻子来电话说今天下午回来,问我带什么东西,我说你看着办吧,我的生姜没有了。她说:“我给你挖两斤生姜,我给你拔两斤萝卜,我再给你掐两斤茼蒿,我再给你摘两棵大白菜,我还给你扛两个大南瓜。”我说:“你再给我多吹两斤牛吧,你提得动?”她说:“我才不提呢,我找根扁担,我装它两个编织袋,我挑它一担回去,我才不怕别人说我是农民进城呢!”我大笑:“拉倒吧,今天是礼拜天,上火车时你注意看,这是最时髦的行头了:礼拜六上午城里人坐火车下乡玩,礼拜天下午挑上两袋农家菜回家,用水象养花一样养着慢慢吃,一个星期不用上菜市场买菜,全吃放心菜,现在是最流行的了,你还以为是老土呀,才不土呢,你赶了时髦自己还不知呢!”
放下电话我在想:我这二十多年好象也是这样哩,我每走一步都走在浪潮上,赶了时髦自己还觉得苦挨苦挨的,走得很艰难,可别人看来我却是在弄潮呢。自己回过头来好好打量打量,好象还真是步步风光步步时髦,哈哈,有意思!
何为时髦?时者,就是时尚流行之意;髦者,某些哺乳动物颈部周围生长的又长又密的毛,最招摇者。招摇不就是显摆吗?我没有想过显摆,我只是追求一种新的生活,自己没有过过的,可想象着很美的生活。凡是这样的生活,通过努力又可以做得到的,我就去追寻。梦想中的东西,梦想中的生活,想着很美,变成了现实了,有些还是很美,可有些就不见得美了,有些时候甚至弄得自己很狼狈。我又想到那天与那哥几个喝酒了,那几个仍在教书的朋友们说我:别看你穿着随便毫不讲究,可做出的事来,我们不过想想,你却步步都把它们变成了现实,你是个时髦的人物。哦,原来这也叫时髦?我苦笑了,心中一乐:数风流人物,还数到我来了?拉倒吧,不过是一个有点神经质的神经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