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小的时候,每天眼瞅午饭要做好了,我都会跑到很远的山地里,高呼在地里劳作的父亲和哥哥他们回家吃饭。回家的路上,父亲总会一头箩筐子挑着庄稼的收成,一头挑着我,他粗壮的大手,扶着箩绳,我像坐轿子一样坐在箩筐里点头晃脑,冲着背着沉甸甸的背筐的哥哥们做鬼脸,三哥也不大,就跟着父亲的担子跑,随手折一根野草,三两下给我编一个草眼镜,给我戴上,我们一路欢笑着回家。
我们那时没有好看的没有好玩的,可我并没有因为经济的贫乏觉得童年无趣,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在大家的宠爱中,我这个灰姑娘享受的幸福比公主还多。
二
在我的记忆里,我们家的灯是每天早上亮得最早的一家。
大哥在离家10多里的镇中上学,每天天不明就背着沉重的书包,提着中午的饭盒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向学校出发了。他是我们村唯一考上镇中的孩子。
妈妈总是最早一个起来,在桔黄的灯光下开始了一天辛勤的忙碌,在冰凉案台上做泡菜,在刺骨的冻水中洗米,点亮灶火,跳动的火苗将妈妈的脸膛映的红红的,妈妈明亮的眼睛里闪耀着两团柔和的光芒,点亮着妈妈所有的希望。
三
少年的二哥是最喜欢看电影的,那时候都是露天电影。无论邻村还是本村,只要有电影播放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为此常常挨爸妈的责骂,可他才不在乎,照看不误。
有一天晚上,我们小学校操场要放电影。一放学二哥就兴奋不已,这部片子是他盼望好久的日本电影《追捕》,他回家勤快得不得了,急忙忙帮妈妈弄好猪草,早早的做好晚饭,吃饭的时候我缠着他也要去,因为学校的路我也熟悉,走夜路不怕。
二哥二话没说,欣然的带上我一路小跑着,在离学校好远的地方就看见操场上空挂着四四方方的银幕,听见从高音喇叭里传来震耳的音乐,心里激动不已,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奔而去。只顾赶路,眼前白花花的一片没多想一脚踏了下去,只听到二哥一声大叫“啊”低头一看原来我走进了沌水的冬田里了,二哥一把将我抱起来,飞快的脱掉我的湿衣湿裤,毫不犹豫的脱下他的棉袄将我紧紧的裹住,我傻了一般站在地上,二哥蹲下身子说:“来我背”我趴在二哥的背上,他起身望了望那银幕跳动的影子,却转身向着回家的路上走去,我带着哭腔说:“要看电影!”二哥拍着我的屁股轻描淡写的说:“下次看咯”我失望极了快要哭声出来,二哥赶忙说:“下次哥带你去街上电影院看,那才好看呢!里面有座位,暖和和的,我们还去买一个棒棒糖,一边看电影一边抿糖……”二哥这样一说,我也乐开了花。俯在二哥温暖的背上,喜滋滋的陶醉在电影院的美景中。
无论我是娇弱的小妹,还是成家立业所谓的大人,二哥一直以来都给我最真的关怀。
四
我的大侄女才三岁的时候,大哥一家从城里回老家乡下过春节,我大她10岁,她像我的小尾巴一样,跟着我前园后屋的跑,我扫地时,帮我拿装垃圾的撮箕,我烧火做饭时,帮我拾柴火,我做作业时,她也拿一支笔低着头认真在纸上画线,我看书时,她也学我一般念念有词,她追着我叫姐姐,不叫小姑,弄的我啼笑皆非。我们在一起快乐无比,她真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宝宝。
过完春节大哥要回去上班侄女也要上幼儿园了,临走的时候,小小的她哭着不肯上车,说最舍不得姑姑。我也哭了,心里酸楚得要命。
我的侄女如今已是美丽的大姑娘了,事隔二十年估计她早已忘记了,可是我永远都忘记不了,那个小小的她让我第一次品味了离别之苦!
五
玉儿带给我却是另一种不同的感动,玉儿是我的第二个侄女,是二哥的女儿,今年高考后,来我家小住了一段时间。
玉儿有着90后孩子明显的特点:永远觉得别人不可能了解自己;发短信的速度与宝马Z4有一拼;会用火星文和地球上是好几种语言拼着开玩笑,幽默睿智;两分钟经常这样安排:前一分钟是崇拜,后有一分钟变成藐视;经常早饭中饭并在一起吃;对什么都是大大咧咧无所谓的样子。
一日我的手臂不知被什么虫子叮咬,发炎并溃疡了一小片,玉儿一定我去看医生,我对这些小伤小痛从来不在意,可她却不依坚持要拉我去医院上药,急得快哭了,她心痛对着伤口呼呼,焦急的说:“姑姑你可要听话去医院,这样发炎会引起发烧的,你可千万不能生病呀!”那份关爱和贴让我心中一热,谁说90后孩子心中只有自我意识。
玉儿去大学校园,尽然用钢笔给我写了一封长信,从遥远的康定寄到佛山,详细的描述她在校园的里美好学习生活,诙谐的笔调回忆我们在一起的幸福时光,玉儿犹如我自己的女儿一般,望着她阳光灿烂笑脸,我看见了多彩飞扬的青春,她是我一直期待着的最完美的自己。
六
如今我的小孩已经9岁了,他的童年是五彩缤纷的,他在网路上娴熟的下载喜爱游戏和自己钟爱的影片,用视频和表姐表哥们聊天,想舅舅了就打一通电话,用不同的方言和疼爱他的舅舅天南海北的瞎扯,上下学有爸爸用小车接送,看上去他是非常幸福快乐。可是他也有烦恼:对一切事物充满好奇,但除了课本和作业;最反感把他和优秀的小朋友作比较。
他每每一听到爸爸的车声,第一个跑去开门,站在院门口笑眯眯的迎着爸爸回家。有时晚上我也挤到他的小床上,他像一两岁的时候一样,乖乖的闭着眼睛,我轻轻的为他压上背角,温柔的拥着他,儿子勾着我的脖子,甜蜜的笑着说:“妈妈你睡过以后,软软的被窝里一直是你香香的味道!
小家伙的柔情让我的心像裹着蜜一样甜。
七
在我们都成家离开父母的时候,我们万万没想到强健的父亲,一直在我们心中伟岸如山的他竟会患胃癌,我无法接受这个晴天霹雳,哥哥他们马上带上父亲去许多大医院做检查,倒是父亲自己很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告诉我们他要努力活下去,积极接受治疗。医生诊断父亲的肿瘤不适合手术,最多仅有3个月时间,可是父亲用他坚强的意志力,乐观的生活态度,竟然与病魔较量了1年半的时间,卧病在床的时候,他的儿子们像呵护婴儿一般将他搂在怀里,给他喂食喂水,一个累了下一个接上。是我们彼此期待能多在一天的信念支撑着他一次一次的挺过难关。
父亲病重的时候我正身怀六甲,他坚决不让我靠近他,嘱咐我好好的保重身体,我只能远远的无助看着他被病魔吞噬,心如刀绞。
父亲去了,我们的姑姑远在山东,事隔好些日才回到老家,当我们兄妹几个第一眼看到姑姑时,同时忍不住泪如泉涌,万水千山割不断我们血浓于水的亲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