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生子因病死了。
换生子死于农历十一月初二。
换生子死在今年这样一个暖融融的冬季，算是少受了许多罪。起码暖冬不至于让他冻得瑟瑟发抖。
换生子终年五十五岁。
换生子是个哑巴，加上智障，因而他的死没有丝毫“响动”——有他没他，别人照样过日子。
换生子姓王，但因哑巴和智障的缘故，人们很少知道他的姓。一提起他，大家总是一句：街上的换生子如何如何……
其实，换生子除了不会说话和智障的毛病外，人倒是个老实人——不偷不抢、不嫖不赌、不恃强凌弱（他也没那些个能耐）。
换生子自父母去世后就一直跟哥嫂生活在一起，吃喝全由哥嫂照料。他每天的营生，就是拾粪——一年四季，穿着油渍麻花的衣服，头顶垢痂一层的舌帽，肩上一把锈迹斑斑、沾满泥土和粪迹的方头老铁锨上，挑着个烂粪筐，迈着罗圈腿，永远慢慢腾腾的挪着，嘴里不住的“咹”、“咹”、似乎只要活着，他就会永远“咹”下去。
只要换生子眼前有粪，别人是不能拾的。假如不知就里的人拾了，他会“咹咹”的抗议，甚至追赶拾粪者，直到别人扔下他认为该拾的粪为止。
因哑巴、智障，他穿的衣服特别脏、特别烂，以致看不出衣服的本来颜色。身上虱子也特别多。一遇暖和天气，他会脱下衣服，光着黑不溜秋的上身，在阳光下旁若无人地捉虱子。每当这时，他会微微露出憨态可掬的一丝笑容。
换生子饥饿时，会趴在人家的玻璃窗户上“咹”、“咹”地索食。商店和粮站的女职工看他可怜，往往会给他一块馍或一个苹果。他会“啊”“啊”的表示感谢。有时，他也会帮女职工提水、扫地什么的。女职工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干活，不会产生丝毫的胆怯。
光阴如梭，年复一年，换生子就这样干着他单调而执着的拾粪营生。在街道上、马路旁、村庄边，“咹”、“咹”有声，步履蹒跚，捡拾生粪。
在众人眼里，换生子是个老实人、可怜人，更是一个人人都不厌弃的人。
正当壮年的换生子走了，愿他在地下安息！愿他下辈子不再哑巴、智障，成为一个健全的康健人！
2010、12、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