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月圆国庆节,真是千载难逢。我们全家也趁这个吉日良辰搬进了宽敞明亮,装饰一新,功能齐全,结构合理,装有智能化保安系统,进行酒店式物业管理,且环境十分优美的小高层电梯公寓。亲友们好评如潮。欣喜之余,回顾我辈的乔迁历史,还真是有趣,也很有意思,甚至韵味无穷!
一、
祖上分家时,父亲拈到一间不到20平方的“牛屁股”茅草房和12根大柏树。家穷指望儿长大。可是,12根大柏树却没有用来修房造屋、也没有留给父母百年之后做棺材,父母都卖来搞教育投资,供我交了沉重的学费!住房自然十分拥挤、狭窄:卧、橱不分,床、柜、灶、案板、苕坑、尿桶,象沙丁鱼罐头,满满挤了一屋。一小解,满屋子尿气臭;一烧锅,烟气熏得母亲泪长流!五十年代,家里孩子渐渐多起来了,睡觉发生危机,父亲就在街沿上用竹木搭起一层小楼,我们几个大点的孩子就爬到楼上去,拥着一床破被,呼鲁呼鲁,尽做些童话般的美梦。后来,我又在街沿上用报纸糊起一间书屋,放学归来就在里面读书、写字。最惬意的莫过夏天夜里,我们全都在院坝里搭上簸箕,然后,仰面朝天,望着头上近在咫尺的银河、流星,一边乘凉,一边听父辈讲述天下的奇闻与异事……
解放后,中国农村上演了无数翻天覆地的历史悲喜剧:伟大而又神圣的革命浪潮一浪高过一浪,冲光了地皮,压瘪了肚皮,顾不上住房“旧貌换新颜”,当然只能旧貌依旧,三十年一贯制,创世界奇迹。为此,对着漫天大雪也掩盖不住的贫困与落后,我那报国忧时,伤痕累累的心灵,禁不住迎着凛冽的寒风,伤伤心心地大哭一场!这时,我已独立成家,从川北的凉水井搬到重庆的冷水井,住在一间从前地主的柴屋里,除了茅草房变成大瓦房以外,其低矮、潮湿和光线的晦暗,还不如独间祖业茅草房!只不过,那时妻子在农村教耕读校,一家人与乡亲们结下了不解之缘,留下许多许多美好的回忆……
二、
1984年,作为省重点中学教师的我,率领一家五口第一次兴高采烈地住进了砖混结构,30平方,两室一橱一厕的套房,还令全县教师很是眼红了一阵子。三年后,我应聘到市里搞宣传,住进了两室一厅一橱一厕,55平方的居所,又让人羡慕不已,夸我“把学问搞穿了,住的都要宽敞得多!”其实,一家五口,儿女双全,且又都是知识分子,除了客厅这个家庭公园和梦周公的卧室以外,一人一张写字台都搭不下,常常发生摩擦,乃至演变成“家庭战争。”由于人口的推力,我不得不断然向外扩张:老大成家分流出去,老二就在楼顶过道上搭一阁子间读研究生倒也清静,女儿独处一室应该。同时,我还精心打造了一个“初级阶段”的屋顶花园,名曰“绿云岛”,扩大了全家的生存空间,又劈出了家庭成员的精神园地!
三、
打开绿色的防盗门,一摁开关,灯光象瀑布一样从头顶哗哗倾泻下来,明亮而又绚丽。甬道两旁,左橱、卫,右“第四概念空间”,紧接客厅和饭厅:大玻璃落地窗和豪华的窗帘,把大阳台和大客厅分割开来;两层12盏苹果吊灯,把室内照得既亮堂,又温馨;桔黄色的木地板地面,给人以软着陆的感觉,米色的墙壁又是那么纯洁和亲切;绿色的沙发、白色的大理石茶几和别致的电视墙,构成现代家庭的精神空间。壁橱里的名酒、香茶及荷花灯下朴素的木桌木椅,是全家进餐、待客的“风水宝地”。主卧室、次卧室、书房和主卫,偏安一隅,室内的床、垫、被、书桌、书架、灯、橱具、洁具、电话、电脑和宽带网终端,全都是现代文明的赐与。而这一切,又都是在红外线探头、可视电话、紧急按纽和保安的层层监控之下,绝对可以高枕无忧。站住阳台上一望,凉风习习,夜色如酒。老伴乐不可支地直咂嘴:“高兴,高兴。一家人没有被那些腐败分子和小奸人整死,比他们活得还实在!”女儿更是手舞足蹈,庆幸自己赶上了知识经济时代,年纪轻轻的,就凭自己的智慧和诚实,赚下了这套高级住宅。只有我心里打翻了“五味瓶”:住进如此美好的花园小区,是人生再次起飞的平台,还是生命终结的驿站?何况,窗外那简陋的工棚,低矮的农舍比比皆是,难道我们就能“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