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飞的雨,厚重的云,黯淡了我的四十岁生日。没有鲜花,没有摇曳的烛光,也就不存三朋四友围着我唱“祝你生日快乐”的奢望。
步入不惑之年,坦然么?欣然么?我做不到!凭窗而立,望着雨中蜿蜒的小路,勾起了我漫天的思绪,犹如飘逸的雨,收拢来,又不过是屋檐上的一串念珠,拨弄出我心中的感叹:真快啊!
谁说不是呢?四十年,不过弹指一挥间,但我能轻松地道一声“别了”么?回首来时的路,大半成了“糊涂账”,偶有“清泉石上流”的惊喜,也掩不住“枯藤、老树、昏鸦”的落寞,于是平添“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的惆怅。鲁迅先生说过,世间本无所谓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而我情赋荒山,趣寄野岭,一意孤行,即便双脚血淋淋地,也注定踏不出路来,最终落得过“生命的泥委弃在地上,不生乔木,只生野草”的下场而已。这么说来,我逝去的生命的确是黯淡了一些,活该惆怅。面对纷扬的雨,雨中的小路,此时的我,心头该是一种什么滋味?男子汉也罢,自尊、自信也罢,怕也顾不及诸多禁忌了,惟一选择,就是痛哭一场。然而那是带笑的哭,像埃及沙打奔的泪佛。大家不都承认,人生就是奋斗么?而奋斗者并不是木疙瘩,泪流满面还在笑,也许滑稽,但并不丢人,因为至少那是真实的。人生在世,高兴时就笑,痛苦时就哭,“不必矫情,不必违性,不必昧心,不必抑态,”犯不着一举手,一投足的弄态,处处考虑“影响”什么的。如此道来,我的四十年算是白活了么?也不,知道惆怅,知道痛苦,也就还未麻木。往前看,尽管仍是林立的怪石,几株被野草欺瘦的小花,但到底还有“朝霞透过山峰,阳光泻满山谷”憧憬。重要的是,不能永远惆怅下去,痛苦下去。人生之路虽然艰难,但究竟还有希望,走也罢,爬也罢,就是不能倒退。与怪石为伍,与小花为伴,自有一番道理:可以纵横云梦,驾屈原的五月舟,弹荷马的七弦琴,悲则向月,乐则啸吟,淡泊一些,有甚不好!
四十而不惑,那是孔夫子说的,于我有何相干。人生这部大书,能读透的,有几人?就是孔圣人,未必就敢拍着胸脯,说他无事不知,无所不晓?倘若老先生“魂兮归来”,我敢当面质疑,恐怕随便捡块石头,问个来龙去脉,也得憋他个半死。由此看来,所谓四十而不惑,不是吹牛,就是“款天”。所以到了四十这把年纪,还惑这惑那,大可不必要死要活的惊恐不安。说实在的,我辈凡夫,哪能免去“惑”的俗气!要紧的是,不懂,就学,不明,就问,切不可不懂装懂,将目光越过障碍。请记住:“学人不疑,是谓大病。唯其疑而屡破,故破疑即是悟。”
想到这些,我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窗外的雨渐渐消停,而小路也似乎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