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山终于爆发。
父亲气急败坏地吼道:“滚,从这个家滚出去。”
他笑。内心并没有因此而起丝毫涟漪。
默默地转过身,一脚踏着一脚静静走出家门。
是深秋吧!空气里总有那么一分干燥。天上看不到什么飘零的云,只是蔓延着无至尽的浅黑色。阳光很刺眼,白花花的让他看不真切这寄居了十几年的处所。
是否有过留恋已不值得去想,生活本是匆匆而逝的遗忘,曾经终归会在岁月的长河里悄然逝去。他无所谓前途,无所谓时光齿轮会将他抛向哪个着落。世界本就污浊,他看不清别人,别人也看不清他。他把自己与别人用一层薄雾分开。那层薄雾氤氲在他眼眸上,让他看到的一切也都那么的不分明。只是岁月终归是寂寞的,他越来越感觉到胸膛空洞的厉害,无数次梦想离开,可在此刻,即将远行的时刻,那麻木的心脏却莫明地被触动了。
是什么还在牵动着他的心呢?有那么一刻,他凝聚着撰集着记忆。
很安静。独僻的沙滩似乎在水中流动。波光潋滟,视觉晃动不停,他的大脑在这动感中晕眩的厉害,在那模糊中他却分外的清醒起来。
单膝跪倒,将水浮在脸上,一瞬息的清凉。阳光斑斑点点洒落在水面上,映着他苍白阴暗的脸。
远方人群嚷动,古老的桥在重压下簌簌发抖,他看那桥头有一个明媚的身影辟开人群孤傲地走过。
那是啊天,他静静地等,嘴角折起淡淡的条纹。
如果说这座小城还有他留恋的地方,除了蓝,也就是啊天了吧!他已淡忘了与啊天的相识,在他的思维中,那是不值得去想的。过多的思绪总是一份负担。而他信仰这份友谊,是发自心底虔诚的信混。有时他甚至把啊天看做救世主,只不过这个主却是属于他个人的。他相信啊天可以挽救他的一切,他可以毫无顾虑的把一切的辄重抛给啊天,然后没心没肺地蒙头大睡。
啊天在河边停住。他回头,看着他明亮的脸微笑。
啊天眯缝着眼,望着他的笑而笑。他的心便渐渐有了生机。微微的水波缓缓向四周扩散。空气里恍惚突然就弥漫了水草香味,哝哝得让他产生想打喷嚏的欲望。
啊天在水边的边缘坐下,松软的沙滩微微沾染些湿潮,淡淡的凉恰到好处地滋润枯躁的心脏。他挨着啊天坐下,就那么静静地凝住着流水,没有孤独,也没有时世浮尘的困惑。天上的流云,空中的飞鸟,以及这遥远世界的喧嚣在那一瞬间离他远去,他安宁犹如幻想的孩童,任思绪简单地随着流水远行。
“河的那头是什么?是否有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漂泊的暇思携着苍婴的翅膀愈飞愈高,愈飞愈远,以至于渐渐脱离那层水域,他便迫切想要到达内心燃起蠢蠢欲动的火,那或哄烤着他的心脏,竟让他莫名的躁动起来,啊天看出了他的焦躁,抬起手搭在他的肩上,他是理解他的,他清楚的记得他曾记得他问他如果我要离开你会不会阻止,他的回答简单却让他惊喜,不会,我会陪你一起,如一个骛定的信念,啊天的回答令他那样的深信不疑,他就像是在悬浮的浪尖上突然抓住了一块实体,而不肯放下,从心底油然而生了浓厚的依赖感,他以为在不用过那种浮沉苦寂的生活,他那么的深信他是会快乐的。
只是他的信念终是敌不过岁月的侵蚀,一切都在随着星光一起暗淡,他渐渐觉察出了啊天明媚背后的忧伤,这让他心痛。他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掩盖了本应有的扑簌迷离,而现实太过单调。他想对于生活他的要求并不高啊,他唯一想要的仅仅是见简简单单的快乐,而不是苟且的为生活而活。
都是宿命吧,岁月磨平了一切突出的棱角,他的世界在硝烟与战火中磨合,一步一步趋向和平。只不过这种平和却是如此的死寂。他想,也许正如哲学中所说,茅盾着的双方可以相互转化。正是生活异常的动乱让他深切感觉到了这死了一般的平静。
一条鱼划破水面的沉寂,腾起落下,水花飞溅间却早有一鱼鹰蓄势而发。
他不忍见那鱼的惨裂。他想自己也许有那鱼一般的下场吧。
自由终归是一纸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