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是在网络上认识的,上大学后我第一次上QQ,他是我加的第一个好友。他叫影,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我就爱上了它的飘逸。
可能是因为女孩子特有的细腻和敏感。我感觉在他表现出来的忧郁和落寞背后,似乎还隐藏着一股对生命力强烈的渴望。但却被他人为地压制,并用灰色覆盖着。那种青春的活力只能在挣扎中偶尔渗透出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就是觉得自己很了解他,一相情愿地了解。
好矛盾的一个人啊,我对他 充满了好奇。他给我的感,便是那灰色背景下一棵柔弱的松孤独的静立?他说他很想见我,我拒绝了。因为害怕,害怕失望,我不愿意承认我是一个世俗而势利的人,可终究没有让现实去检验的勇气。
“那让我听听你的声音好吗?”他让步。
我给了他我寝室的电话号码。很快,我接到他的电话。他的声音很好听,很有磁性,但感觉有点飘,仿佛没有了力气,像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两个月后,我们已经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他提出要来长沙看我,不容拒绝的语气。我不懂平日里善解人意的他怎么会变得如此无理地坚决。第一次,我生他的气,愤愤地撂下电话。
第二天傍晚,电话铃声准时响起,我知道是他打来的。于是不肯接。室友见我不理,便催促。“不接!”我摔门走出寝室。“铃铃……”的电话声,穿透时空像利剑般向我的心划来。门在身后“砰”地一声紧闭时,我就后悔了。可我始终不敢承认他在我心中的分量。我垂头丧气地走出宿舍。低头看自己的脚尖踢着躺在路边的小石子,骨碌碌地滚向远方……
“请问,是心茗吗?”我心一惊,陌生似又熟悉的感觉。
我抬头,好高的个子,有些清瘦,脸的轮廓像刀削过似的冷竣。他看到我的表情,微微笑了一下。感觉那坚毅的轮廓似被风打磨过,变得柔和起来。但是,脸色有些苍白。整个人有种沉郁的落寞。夕阳在他深厚投下温蕴的色彩。我的心竟有牵扯的疼惜。只是那双眼睛,那双会笑的眼睛,才能让我揣摩到他的喜悦。
他被我盯得不好意思,“请问——”“我就是,你是谁?!”
回过神来,我不客气地仰起头来,挑衅地看着他。“我是影。”
“天啊,你,你……’我惊讶得语无伦次,连连后退。
“小姐,我不是狼,你有些失态哦。”他笑了,坏坏的。
“你,你怎么会认识我。”我不依不饶。但还是感觉舌头打节。
“刚才打电话,你室友说你出来了。于是我问了一下,知道你穿米黄色的连衣裙。”他退了一步,“恩,看上去很淑女,只是你的态度……”他夸张地皱眉头。好浓的眉毛哦。
“要你管!”我打断他。
“丫头!”他提高了嗓门,瞪大眼睛。
我被吓蒙了,怔怔地看着他。
他竟然伸过手来,弄乱我的头发,哈哈大笑起来。“网络中的你可是很温柔的啊。”
我看到他 的笑容,好美。我知道这个词不应该用在男生身上,但那一刻,我真的听到心里发出来的由衷的赞美。
“终于安静下来了。”他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样子。让我又有了想扁他的冲动。
我带他去岳麓山,站在岳麓书院前,指着“惟楚有才,于斯为胜”的牌匾,我大夸特夸了一下身为“楚国人”的自己。他看着我得意的样子,故意笑得很夸张,我飞起一脚,将他吓得老远,直怨我暴力。
我们一起去湘江边放风筝,最后风筝线断掉,可怜的风筝飘落在湘江,流向那无边无际的太平洋。我说那是我这辈子最想去的地方。他说他也是。
他站在橘子洲头,学毛主席“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感受当年的慷慨激昂。我在旁边毫不配合地损他:“唉,不要损害我们毛主席的形象。”他气得跑来打我,两个人闹成一团,险些掉到水里……
两个星期后,他要回武汉了。在车站,我哭得不行,拉着他的手不让他走。他红着眼睛不停地替我抹眼泪。最后,他交给我一个很漂亮的玻璃瓶,转身跳上了火车。
可他回去后,竟没有再打电话来,上网找他他也不在。我这才意识到我们之间的维系竟是如此脆弱。
我甚至怀疑,我的生命中是否出现过这样一个人?他毫无预兆地闯入我的生活,又让人始料不及地退出消失。
半个月后,我收到一封信,竟然是他的妈妈写过来的,里面附了他以前写给我的一封信。她妈妈告诉我,三个月前,他被查出患了“再生障碍性贫血”他害怕说不定哪天就离开了这个世界,所以执意要来看我。我突然想起我曾经在他的手臂上看到过紫色的斑!但我根本就没有往那方面想,还和他赌气,欺负他。我的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他从长沙回去后,因为造血功能衰竭,又伴发了溶学反应。所以一直躺在医院的病房里面。
他的信就是在病房写的。信很长,从我们相识到分别,他都有提及,每一个开心的片段。信的最后,他说到:“记得那个玻璃瓶吗?去湘江舀一瓶水吧,我会静静地呆在瓶子里,日夜守护着你,我心爱 的女孩。”
他妈妈告诉我,他要求将自己的骨灰撒入长江,他会顺着长江去看我们向往的太平洋,会顺着湘江,来找我。给我讲太平洋的故事。
我站在湘江边,站在我们以前放风筝的地方。看湘江水缓缓流进漂亮晶莹的玻璃瓶。我看到,他在对我笑。
我闭上眼睛,风儿吹乱我的头发,让我想起他美好的笑容。
流魂,萦绕我的幸福,一辈子。
(或许,这又是一个落入俗套的故事。但是,倘若它是真实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