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从中秋一路到国庆,下下停停,其间心情就像一张油纸,本要拒绝水来浸湿,但总泡在水里也不免湿漉漉的提不起来。
闲坐电脑前,听着伴有潺潺水声和各种鸟鸣的轻音乐,微阖双目,身似一片凌空飘浮的羽毛,向一个幽寂的山谷旋舞而下。……
手机传出刺耳的铃声,手指慵懒地触划出一条消息:
“根据最新气象资料分析,预计 2018 年国庆节日期间,我区主要以阴雨相间天气为主,无明显强降水和强降温天气过程,气温总体舒适。 具体天气预报如下……”
没什么大事,又闭目养神,想像那满天的温情的秋日阳光照临着那片湿漉漉的羽毛。
在阳台的角落发现一只蜻蜓,它好像是死了。把它放在手掌上,它没有动。又把它放到栏杆上,用指尖轻触它的背,按了两三下,它的几根脚明显地有伸动。又拨弄它的头,它的头在我的指尖下耷拉着,颈像一根线似地连着。它没有反应,只有那对透明而有花纹的羽翼在秋日的微风中轻轻擅动着。也许它快要死了,或者已经死了。它的身体是淡黄色的,头也是,腹部的下面有块褐斑,尾尖是黑色的。它一动不动的扒在栏杆上。
秋雨一连下来,天气一天凉比一天。昨晚又下了一场,我不知道这只蜻蜓是怎样在黑夜的风雨中挣扎着飞落到我的阳台的,它是在风雨的搏击中耗尽了生命,还是它的生命注定了要在这秋天里结束?我无从知道。但我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只黄色的蜻蜓像精灵一样在天空中飞旋,舞动着优美的的旋律……
驱车到镇郊去,公路拐进一片青?林。下了车,也就是随便找个地方走走。青?林叶子落尽,垫了厚厚一地,公路上也有不少,走着脚下带出唦唦响。
我无情无绪地走,突然被一个声音骇了一跳。这才看到眼前路边的一座房子。这是座两层楼的房子,那声音就从二楼上一个窗子处来。一个红衣女子扒在窗台上向我挥手:“唉。嘿嘿嘿……”正不知如何,又有一个声音道:“莫理她。她是疯子。”我寻声看见一个在土里栽菜的老太婆,她抬头正对我说。“怎么就疯了呢?”我好奇。“前些年出去打工,还不是给人害的。”我再回头去看,那女子不过二十岁出头,蓬乱的头发披散着看不清她脸貌,猜想该是好看的。
我不敢多问。
“唉。嘿嘿嘿……”
也不敢去再看一眼。想到她豆蔻年华,怀揣少女的美丽梦想,扑楞楞搧动翅膀急不可耐地撞入滚滚红尘……
就到青?林里去转转。伸入林子的石梯路,怕有三米来宽。这路是政府修的,因为树林的顶端就是烈士墓。路的两边也有几座别的坟,尽管树叶覆盖,但坟头和墓碑还是显露出来。烈士墓碑高高矗立,需仰视。碑下是很大的一块坝子,现在落叶满地,但每年清明节前政府都要派人清扫,政府和学校要来扫墓。触景游神,耳畔似响起军号声枪炮声冲杀声,一个个英武的战士如猛虎活现。我不觉打个冷噤,一阵风来,卷起坝上树叶在空中打旋儿。
头顶天空飞来一队“人”字形的鸟们,翅膀撕裂空气的声音掀起一阵声浪。它们向南边飞去了。它们像很亢奋的样子。这可不一定是大雁,人们总是习惯于这种思维,“人”字形飞的鸟就是大雁,其实别的候鸟也这样飞。不这样飞的通过训练也可以这样飞。鸟以羽集,人以群分,有研究证明:人字形飞可帮助鸟类节省能量。——就说此去衡阳吧,不知有几千里路要飞,途中是否有瞄准它们的枪管,有没有老弱病残的忧困,会不会飞着飞着,身子一斜一头就栽下地去。你为什么要飞呢!也许你们的生命注定是这样开始也要这样结束的吧。
人的生命是以怎样的方式开始又将怎样结束?这个可不好说。我常想,生活就像一条河,每个人就像河水里浮流着的一粒砂子,你不知道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只是被水流裹挟着向前游走,你注定了不知在哪里什么时候是要沉淀的。生命的激越迭宕,痛苦磨折真不是你个人能掌控的,就像那浮流着的砂子的遭际。
晚饭与妻谈起那疯女孩,妻说她晓得的,李某的女儿。妻是本地人,对身边的人事都比较清楚。妻惊异地问,你没认出她,她是你12级的学生?我的心突然特别地疼,苦苦搜寻脑里的每个角落,都没有一个与她对上号儿的。妻又提醒说,你班的那个文娱委员,很和善见人就打招呼的那个。我几乎惊叫道,是她!怎么可能是她!我办公桌上至今摆放着的那个足球笔筒就是她送的呀!我有些艰于呼吸的痛苦了。我想起了有关她的一些片断,她没能升上市级重高,读了职高,听说职高只读了不到两年就被某公司看中招去了。
我被折磨着,白天的所见所想全在脑子里翻搅。我点上一支烟,躲到走廊去,不想让妻看到我噙满泪花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