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邂逅繁尘一世的冷雨,忘记撑了伞,忘记躲了雨,任凭它浸透了你满身薄衣,又何妨呢?于那小小一隅,有一片世界,将是你我永恒的荫庇。
轻叩深锁的重门,四壁清空,唯有一盏孤独的”雨灯”,默立。大概,每个人都藏有一盏雨灯吧!否则,又如何会收起伞,心甘情愿去淋一场雨?
一座城市的心情,是那反复无常的雨。我背起空空的行囊,试图探访一些陌生城市,捡拾几片潮湿的心情。行走,停止。辗转多年,散漫的脚步踏遍了北方许多城市的表面。墨色的足迹却敌不过一场雨后的磨娑,隐匿了踪影,仿佛我从未留下什么。
记忆里,我不大喜欢北方。许是因为在这里,城市太孤独,雨太少,心情太干。行囊忽而就干涸了,随风而散。因此,我总觉得心里轻盈地奇怪,不着边际。没有雨的日子,我的生命几近干涸。蒸发尽躯壳里所有的水分,剩下的,便彻底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分每秒的煎熬。
有时暗自思忖,如若任凭这躯壳干涸,在晨曦来临之前,便化作晶莹的泡沫,从容奔赴死亡,也亦未不可。终究,剪不断,理不清的眷恋太多,人啊,还是适合苟延残喘。
于是,裹挟着半生虔诚,我踏上向南方的朝圣之路,一步一稽首,不知回头。只因我的爱人——雨灯,氤氲在南方。很多次,听南方的游子言语,在青街柳巷,有缘人会遇见属于自己的那盏雨灯,以雨为媒,可与它在尘世中结一段缘。
我耗尽此生所有幸运,只为和它青涩相遇一场。
南方的季节是黏的,风很黏,雨很黏,遂染了我的心情也极黏。潮湿的傍晚,竟意外撑起伞来,径自走进那诗歌中幽长的雨巷,周身浓墨般的黑暗,衬得雨声极大。雨巷尽头,是那盏——雨灯。微光摇曳,洒落在绿瓦青砖的那处光晕,是它对我的深情呼唤。此刻,我彻底沦陷。身后,是飘落在地的油纸伞。我将整个身躯都蜷缩进那圈光晕,一毫一厘,每寸肌肤都静心享受此刻羞涩的爱恋。如恋人般,它俯身在我耳边呢喃,将思念讲给我听。踮起脚尖,轻盈地,我的手抚上它的肩,拥紧它,将它揉碎进——我的胸膛。
此夜,雨如烟,人已眠。
时光如那烟雨,一恍便从天到地,遇见它之前,半生光阴都在伞下干涸枯萎。雨漫漫,人生几回能得此遇?满城叶飞,多少无情雨,都易凋零。雨大抵是苦的,本生无味,但遇有缘人,以七情六欲化之,见这雨,自然是苦的。
薄雨初霁,达达的马蹄响起,白马说要带上我去异国的远方。来时的行囊,已塞进了满腹忧伤。我伫立良久,决心随意抛洒行囊,挥手别离远疆,栖居南方。
走走停停,匆匆轮回兜转之间,一个过客俨然被南方接纳,成为雨巷归人。我的窗扉紧掩,那达达的马蹄,不是错误。只因,伊人在南方。追随着它的光热,我是归人,不是过客。
以雨为媒,在尘世中,我与雨灯幸而结下一段缘。般若波罗蜜,一声一声,于梦中呓语——我随它去了。一身孓然,无挂,亦无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