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朝夕相处的人离开,又怎么能当他们不曾存在。记忆被泥沙俱下的生活封存,终有被开启的一天。
永安村,一条弯曲的被踩得发亮的泥土小路,紧挨着抹着水泥的两排平房里面,住着我的“亲人们”。
记忆中久经风霜的木制门窗和嵌在里面的老式的玻璃。下大雨时,屋里滴滴答答的下小雨,爸爸冒雨爬上屋顶,妈妈半开着门敞开嗓子回应着,声音穿过连绵的雨,被风吹到房顶……我好奇地望望棚顶,看着滴答滴答打在盆里的雨滴,静静地发呆。等到房顶终于被沥青涂抹,就再也没有这样“雨景”,倒觉得没意思了。只能趴在冰凉的窗台上,隔窗望被雨水打湿成烂泥的小路和邻居家半面湿淋淋的水泥墙。有时候,对面的邻居大姑顾不得被淋湿急切地在门口四处唤狗;走街串巷的推车小贩会赶忙用散塑料布把货物铺盖好,再躲到哪家的房檐下避雨,很是狼狈。但这也是我们这些小孩子们为数不多的“热闹”。
童年的快乐简单而朴实,还未来得及把这一切美好定格,岁月静好的永安村开始“晃动”了。上高中的那一年,邻居大姑父突然病逝,我随妈妈进入他家后院,刺耳的乐器声,人群进进出出,苍白的布置和随风摇晃的纸钱让我无所适从。跪拜后,还没迈进家门槛,眼泪便夺眶而出,我趴在里屋的床上,想到曾经整日里被病痛折磨得早起、背着手在屋前散步的那个慈祥的长辈,不禁抽泣。
也是从那以后,高中毕业,大学后的几年里,永安村里的“亲人们”相继在“妈妈的口中”病逝,那时,我忽然很怕回家时吃吃饭,气氛却突然安静下来,因为坏消息往往就是这样“流出来”。
我常常想,如果九十年代的我们,有如今的生活和医疗水平该多好,岁月鬓髯,搬迁后的我们,虽难得一见,却依旧各自安好。
长大后,永安村的姑娘们有的远嫁四方,男孩们大多留在了故乡。曾经的永安村被改造成了大景城小区,每次路过时,都忍不住地望,直到它消失在我的视线里。这种感情就如同曾生活在弯曲的泥土路两边的“亲人们”,彼此心照不宣。不管多少年后再重逢,总有一股暖流从心底流淌到眼中,拉着彼此的手,激动得不知如何寒暄,但重逢,便是最珍贵的“寒暄”,便足以得到慰藉和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