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看见中国劳动人民尊为尚方宝剑护卫着的佛教,是在外婆家。儿时,母亲时常带我到外婆家玩耍,我经常看到外婆在红砖白瓦的陈年老式房子最边角的一个矮小黑黢黢的房子里进进出出,若有所失,每次我从房子里走出来的外婆都阴沉着一张褶皱丛生的脸,我望见她的面庞,心下发冷。那所小房子传出来一阵黑暗隐秘的气味,透露着可怕的糜糜之光。那时我虽好奇,而那房子也没锁,因为心里总是疑惑和害怕,而终于没有进去。
在求学期间,学到了关于佛教的知识,还有什么迷信的知识,我对于佛教不感兴趣,而对于一些迷信的东西则是大为恼怒。年少时愤青,多是意气,比如父母有时候会用许多土方法,土思想来“治疗”我。例如,不能在黑暗十二点照镜子。不能在晚上剪指甲。不能在晚上梳头。更为可笑的是,在头上撒把灰就能治流鼻血。我长大之后不断大声地对我妈怒吼说这是迷信!迷信!一点都不科学!这都什么年代了,还那么迷信!幸得那时我少有疾病,因此这种迷信方法慢慢地就没有了。
外婆她是每年有几天是必须斋戒的,不吃任何荤的,一天只吃一餐,然后大部分呆在那个黑色的小屋里,焚香祷告,嘴里振振有词。她也有个专门听经书的小广播,随身携带。我有时好奇打开里面的音乐,都是一些像是蚊子一般嗡嗡叫的“南无阿弥陀佛”,我都没有呕吐了。我的确佩服外婆,这样的声音还能乐此不彼的地听个没完。
外婆有着所有中国底层广大年老特别是农村的妇女信佛的一切特点,她那时的年代的人几乎都信点什么东西,我的母亲虽然也受了一点影响,但是后来在风气开化之后,这一点微乎其微的影响也没有了,成为了新时代的女性。不过与我不同,她虽不信仰佛教,也不反对外婆的一切佛教活动,倒是我异常激烈,那时有所谓的童言无忌,哪怕我当着外婆的面说着“你怎么还那么迷信啊。”她亦是呵呵而过。
有一次,到外婆家陪同她到一个山上的庙宇中拜祭。山可真高真抖,外婆倒是比我走得还迅疾,三步并作一步,玲珑地进入了庙宇。我从小对于庙宇这类阴森森的东西总是忌惮三分,在大门口倒吸了口凉气,才颤巍巍地像是小老头贼眉鼠眼地打量四处,几个威然正坐的什么如来观世音肯定是没有的,只有我认不出的小佛像。看来即便是所谓的佛像也分高低贵贱,和这破烂陈旧的庙宇倒是相得益彰。只有一个侧门,旁屋摆着各种各样占满灰尘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焚香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有一个和尚在此处看管小庙,面目迷糊,大腹便便。我看见外婆笑眯眯地颇有礼节地给了她一个红包,那和尚心领神会,也颇为满意。
后来那和尚装模作样地带领着我们弄了一大堆仪式,又是磕头,又是念经,又是打坐,然后听他胡诌了很长时间的佛道。如此,才疲惫地结束了一整天的屠戮。
我于是对于所谓的佛教不仅是害怕了,更加是厌恶。
“你说,整天为了一个屁大的宗教打架有意思吗?”我扯着嗓子,不满意地宣泄出来。同桌见我背书不畅快,拿过我的历史课本,看我在看巴以冲突,中东战争这个专题,于是又将书扔给我了。
“你说,这些一袭白衣的男版贞子互相掐架有意思吗,真是苦了我们,什么都要记住,背诵!”我更加愤愤不平。
“唉,这你就不懂了,你知道吗?这所谓的宗教就是他们的祖宗牌,你看,要是你将自己的祖宗牌任由他人践踏,你会乐意吗?”同桌一脸轻松,仔细地“开导”着我。
我仍旧不懂,只是含糊地要着头,眼里含着既是迷茫又是愤恨的目光,但嘴里还要读着:
“巴以冲突的的历史根源是英国的殖民统治,另外还有争夺石油,地区,以及宗教冲突……”
后来在蒋方舟的《天才的出走》一文又再次提到了佛教,是将一个震惊的数理化的天才震惊出走而后引起了震惊的唏嘘作叹的故事,这个天才叫柳智宇,他的出走方式是出家。其中过程之复杂,情节之泣血,百折萦峦,真是地下的鬼都要为之震撼,都要爬出来以瞻仰这位“不同凡响”的天才。
当然,出家就出家呗,又不是自杀,何必那么兴师动众,记者文章纷至沓来,大肆宣扬,搞得鸡狗不宁。
中国从秦朝是法家为大,严刑峻法,二世而亡,不过十五年,汉朝吸取教训,不再推行酷法,早期采用黄老之学,颇像道家的无为,直到汉武帝时才将原来一直处于末端位置的儒家一举尊为正统,这是中国古代历史上比较重要的事件,从此儒家伴随这入仕选官制度一直到宋朝极端变形的理学统治了中国士人千百年。
一切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只凭这句话就足以让一个面容清秀的秀才到死都能在读书做官这条路上一直苟延残喘下去。
古人,特别是文人墨客,正统文化的,制度内的,都信儒家这一套。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所熟悉的岳飞,精忠报国;文天祥的誓死不屈;以及近代不能背叛信仰而跳水而亡的王国维;执拗不肯剪发的辜鸿铭……凡是士大夫,总是忠孝以常挂心头。
西方教派主要是基督教,我对基督教的印象就是他们的十字架和祷告模式。少时读外国名著,主人公动不动大喊“主啊,基督啊!”后来又在影视作品中看到他们常常比划着十字,满眼真诚。我觉得教堂的格式比东方的那种拘泥约束的佛堂要好看得多,宽敞明亮。
哥伦布环球发现新大陆,其中很多有一个因素就是传教,所谓的3G——god,glory,gold。按照人的本性来说当然是gold当然是最重要的,所以早期很多基督教,也就是才中世纪脱离出来的清教徒并不排斥金钱,相反他们热烈地追求金钱,认为金钱就是衡量一个人身份的标准。
现代西方的传统政治生活中,左翼政党多是当年遗传下来的清教徒派,他们信仰个人奋斗,对于社会主义的什么公平分配资源极其反对。
“凭什么要拿我们的钱去给那些穷人,既然穷,就应该去奋斗!把钱白白地给他们只会滋长他们的贫穷。”这是左翼政党一直秉持的观点。但是很奇怪的是,许多西方民众往往对这类政党并无排斥,相反还有时很支持他们。
想当年二战结束之后,苏联和美国有平分天下之态,也是意识形态灵域的对抗。社会党人信奉的是马克思那一套,认为人人平等,社会资源平分;而资本主义社会认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以资本来衡量一个人。互相不理解,互相都要压垮对方,双方剑拔弩张。
悲哀的是,这张戏只演了半个世纪,苏联就垮了,呼啦啦如大厦倾,分散解体。但是社会主义还在,美国稍微松了口气没多久,又开始拧紧了眉头,因为中国已经崛起在亚洲,强大的姿态势不可挡。
基督教文明最初源于世纪刚开创,我们所说的世界伊始,就是基督诞生的日子。还有从其中派生的犹太教,我总是不明白希特勒究竟是多厌恨犹太人才会要赶尽杀绝。犹太人聪明,勤奋,美德多于弱点,就是无家可归,战争不断。欧洲中世纪时,基督教独大,是最高权威,高于皇权,后来罗马一分为二,东正教和基督教分别在东西两侧遥相对望。至于中东的穆斯林在是七世纪诞生,是默罕默德传播加以发展的,那时中东甚是强大,其触角甚至到了印度埃及。印度,包括巴勒斯坦,就是当年印巴分治留下的肿瘤,一个是印度教,一个是穆斯林。其实印度本土也是南北宗教不同,时有冲突。整个南亚几乎都是宗派教堂纷繁复杂,宗教色彩鲜明。
我总是很难相信宗教对于一个人,一个民族或者一个国家有着如此强烈深刻的影响,这对于年少对我还是难以理解,就好像高中读着朱熹王阳明王夫之二程的一些“理气”,感觉云里雾里,不知所以。
但我总是害怕着宗教。
什么是宗教,如果要我理解的话,就算一种信仰,是信仰的一种体现方式。人可以没有宗教,但一定要有信仰。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济公这句话才是真切地有信仰的人。
后来年岁见长,见识也慢慢拓宽了,我才逐渐理解宗教。
一个人总是有种各种各样的情绪的,特别是与生俱来的恐惧,害怕,胆小,怯懦,脆弱这些负面情感,人不得不找一种东西来信奉,无论它实际上是否有作用。年老之人信佛也只是为了一种寄托而已,如今我很理解年迈的外婆,特别是在外公去世之后,我懂得她的悲苦和难以言说的人生寂寥。
几乎所有的宗教形式,不管是是基督教,佛教,穆斯林教,还是儒道之类的,都是一种信仰和另外一个自己对话的方式。有的人真诚了便是信仰,有的人虚伪,便就是装模作样。于是这真诚的人看不惯那些假装的人,就想开战,就想打架。这就是纷争,当然人的纷争一向都不可能是单一因素,必然还包含着其它的因素,比如金钱啊,地位,权势。我们进入文明社会之后,不就是为了这些而打得血流成河,磕得头破血流吗?
修行不必进入佛门,一切靠自己感受即可。上次旅游之时,遇见一高庙,不禁觉得好奇,于是和朋友游玩,却不料被活生生地勒索了不少钱,一会儿说看这个要钱,做那个要钱……和尚一个个都是没有头发的高老头,面目可憎。我自此之后对佛教又坚定了我之前的看法——害怕加之厌恶。
“时风日下,道德败坏,连佛门这样一个地方也变得这一个样子了。真是悲哀啊。”我一听这样的话就厌恶得很,这样滥俗的言语不知道重复了多少便,我只想问,难道佛门之前就很干净了,难道从前的人就比现代的高尚了,殊不知古人对于刑法研究可谓“出神入化”呢,杀死煎炒烹炸不在话下……说这话的人,你要是那么怀念古代,可以回到古代,到时候看你不吓得哭天喊地的。
我实在害怕。虽然我不信仰宗教,可我是有一个信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