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说,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在流浪。那么,心若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如同在家乡。是否在流浪,看一颗心如何安放,这些日子,看台湾作家的散文,依稀间觉出一颗无处安放的心。他多次提到中国,提到大陆,提到故乡,提到南京,现如今他已经是70多岁高龄的老人,当年从大陆飞到台湾的那一代人,该是越来越少了,而且多已古稀残年,对家长故里的思念也会随着时间一起封入墓土中,那些无处安放的心最终会找到落脚的地方,只不过是在大陆的那一端,隔海相望。他们的后代们,是土生土长的台湾人,淡漠到不再谈祖籍的时候,心栖息的地方不会是大陆,自然也不需要流浪了。我从高中时初读张晓风的作品,看名字以为是个男子,但笔锋细腻得竟不像一个男子所写。我便更以为他是个贾宝玉般的存在,以一颗柔软的心待这世间万物如同女孩子,及至知道她是个女子,像有种担心落了地,果不其然的感觉。她说,女人比较适合读书写作,因为女人天生敏感爱说话。
我爱说话,像为了夺得众人的同情一般不愿意停下来,或许,我也是流浪者中的一个。众多的听者们,知我根却未必知我心,即使我对自己出生的故土并不曾有太多情感,狭小和灰朦一直萦绕在脑海里,我,还是想从故乡那里再走出来一遍。这样说时,脑袋里忽然跳脱出这样的镜头:一个身背行囊的年轻人,走到村口,回望一眼家的方向,然后决绝的大步离开。从故乡走出来的人们,是为了讨生活,更是为了逃离,可逃离之后竟发现自己身无所依,这与是否已经扎根在栖息地没有关系,正应了三毛的那句话,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流浪。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既不是对故乡难舍难离,也不是对栖息地伤心绝望,平日里像个正常人一样工作生活,一旦有个适合空想的机会,那种情绪便会蔓延,也许,只有生于斯,长于斯,心才会最终落地。那个背着行囊走出故乡的影像,在影视剧里多半有生之年回不了故乡,就是有机会回去,也会近乡情怯吧。人已老,故乡已老,奈何情未老,我怕走近你,你再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于是,放任一生的漂泊之心,做无根无凭的莲花,游荡起来更加轻松,因为了无牵挂。说到底,你的栖息之地作为你的流浪地,无血缘有情感也是好舍弃的。人是感情的动物,会因一朵花动情,会因一个人动情,会因一座城动情,然而,易动情的人也最无情,移情别恋发生得太快太早,还来不及感叹就另有所恋,赶不上有血缘的牵引和限制。
心能栖息的地方是血缘之地,是故乡。家族里的婚丧嫁娶都成为你放下手中繁杂之事往回赶的理由。如今的我,是怀着和张晓风一样的心情,在这一头,想那一头,我成长的那一头里有很多动人的故事。谁家有女初长成,对镜怜影诉衷肠。十八载里小心事,说与对面好儿郎。事实上我从未说过什么。现在,都是形色匆匆的旅人,也唯有说与春风听了。迎春花次第开放,行车的路上又可以看到一片淡黄,颜色正日日渐深,使我又想到高中校园花坛里的那几株,十几年过去,它们会否完好,想来应该不会,一株迎春花的变迁是由不得它自己做主的。既然青春不能永恒,那留下青春的印迹只会徒增伤感,还是没了那几株迎春花比较好吧。
这里有雾弥漫,有风吹过,我竟忘了,停下来看看。流浪的心,迁徙的情,想想也是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