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松鼠住在幼发拉底河岸。膝下儿女成群,白天劳作,夜晚笙歌,沿河两岸水草丰美,风光旖旎,生活舒适安逸。幸福象蝴蝶兰,一茬又一茬地盛开。
家里吃饭的人多,烟囱太小,每日做饭,烟雾拥挤得倒灌进来,松鼠妈鼻子、脸满是烟灰。松鼠爸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集镇上去买了工具,架起木梯,忙活半晌,把烟囱心扩大了。这下好了,升火做饭,炊烟袅袅地上窜,松鼠妈再也不做花脸婆了。
山猪看上了松鼠妈,松鼠妈一直不从。便找着由头,邀约猫、犬、狼类兴师问罪。松鼠一介平民,拥有大口径烟囱不合法,必须一是罚款,二是拆除。松鼠上前理论,被一顿暴打。松鼠妈苦苦央求,一群人才作罢。烟囱倒下来,砸破了小木屋,家被毁了。
一个夕阳下的傍晚。松鼠收拾细软,举家搬迁。――这是他的家,却被强盜占领。他们去了河对面。
时光飞逝,松鼠渐渐忘记了过去的疼,一大家人其乐融融,幸福再次围绕在身边。孩子们慢慢长大了,长出思想了,松鼠上了年纪,使唤不动了。更有淘气的,居然向松鼠爸要求家庭民主,什么事得大家商量。家里本来拮据,松鼠爸气得不行。毕竟是孩子,他把气压心里,钱是更节俭了,他是一家之主,得为孩子们的未来着想。
命运总是捉弄老实人。松鼠去哪里,山猪总能找上门。山猪手捧《圣经》,亲临松鼠家里大讲民主,背地里给小松鼠们大把的钱,孩子们这下更神气了,天天对着干。松鼠爸气急了,第一次动手打了孩子们一顿,眼泪哗哗直流。孩子们自小没受过委屈,这一顿打,一个个搬出了家。甚至,还投奔了黑社会。只剩下松鼠爸和松鼠妈。这个家,支离破碎了。
小松鼠们与山猪一起,干起敲诈的营生,甚至,动起了枪炮。一天夜里,流弹点着了松鼠的家,松鼠再一次被破产了。
再也没有重建家园的欲望了。松鼠爸背起行囊,腋下藏上一颗手雷,他不能让松鼠妈在异地他乡被人欺负。流亡之路如此不堪,口袋里零散的美元被蛇头搜去,好说歹说,他们坐上了去塞纳河之路。
船上一片漆黑。海上风大,晕船,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几次睡着了,差点被蛇头丢进了海里。一阵喧嚣,他们睁开眼,远处,大陆上,霓虹闪烁,高楼林立。经过漫长的巅跛,目标地出现了。
离岸还有数千米,蛇头将行囊抛向大海,将他们赶下船,扬长而去。松鼠爸和松鼠妈手牵着,向海岸一米一米游去,最后一点力气用尽了,他们倒在了潮湿的沙滩上,成为了难民。
法兰西帝国的美景,松鼠已没有力气欣赏。他的口袋里只有一个手雷,分文皆无。他试着去屈辱地乞讨,这辈子第一次弯下腰,可他是外地人、生面孔,除了无尽的嘲笑,一分钱也没有收获。这辈子,山猪害哭了自己,难道,这里也有他的影子?松鼠爸表情落寞,身子一阵颤抖:可是,又能怎样呢?他紧紧地抱着松鼠妈,眼睛里一片茫然。
颠沛流离的生活,以前从没有过。受冷挨饿,还得饱受白眼,松鼠妈病倒了。持续的深咳、高烧,松鼠爸四处求药,当最后一粒药喂进嘴里,松鼠妈却闭上眼,哀怨地走了。
没有眼泪了。松鼠爸怔在那儿,脑袋里一片空白。他彻底地失去了一切:曾经的家、曾经的爱人。他曾经对生活如此地热爱,他平淡却曾经多么地开朗乐观……可现在,除了木讷,只有木讷。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他想回家了。
傍晚,一声爆炸。一个流浪者死去。凶手是一只手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