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面是街道,这面是客厅
他们在忙碌的世界,奢侈的打发着生命。汽车的银灯或尾红,来来往往,寻找着就餐的地方,在这一条街,到那一条路。有无聊的人,也在街道上,寻找新的境地,看花说草,忘记难耐的白天的悠长,和夜临的迟钝。还有更为怠慢的工人,闲聊着以忘却机械般的手工,等待着下班指针的到分到点。
更有急躁的奸佞,用冷嘲和诅咒,掩盖着那焦虑的灵魂,用阴谋坑害和压迫,忘记青春的脚步,生命的约定,那曾经不可承受的轻灵。自由啊,请沐浴我的同胞和我的同类,就像你沐浴森林中的高树和谷草,那枝枝叶叶上的癤秽瘢污。
还有爱情,请挥动你的魔杖,洒下你的咒语,点燃你的祈福,让奢侈者在平凡的劳作中,享用创造的快乐,与时光共舞;让闲居的光明,从魔盒中释放,照亮她阴暗的前程,要让堕落者、阴谋家和奸臣贼子,在儿女母亲的快语中惊醒,在家庭复活他曾经纯洁的灵魂,在神赐予的噩梦后忏悔反省。
我从亲和而明丽的午梦中醒来,我看到了我的家庭。天蓝色的窗帘拉开尺许,露出北窗那青白的天空。漫步到厨房,中午的美食还散发着余味,到处是我熟悉的亲切的各色厨具,摆放稳贴;白色的墙壁和碗碟,暖色的桌台和纹饰的方筷。当我灰黄色的灶具上,打出火星,便会有可蓝如星红如阳的火,围跳起来,在坚实的锅底伸展舞动。
终于,我忍下微渺的饥饿感觉,闭门而出,仍以客厅的沙发为案,小蹬为椅,在一片北天的光下,看报读书。几本暑假购置的文集,两张单位拿回的副刊,却仿佛久违了多年,享用着即使兴高采烈的时刻,也不想出门友聚的安然,不管街道多么繁华,多么那激情。
抬头之间,看到我们全家的三张照片,在两朵玉兰花灯和两束红色的中国结之间,镶嵌在餐厅的白壁之上。微微地海风在行驶的舰上,拂过昱弟凝神英俊的面孔,和微微荡漾的笑意。还有我的儿子和妻子,在那些初秋的日子,和夏季里嬉水的蹲身摇臂;那时无风,却仍然在两帧照片之间,看到十里绿叶,微风扶荷。
我的妻子和儿子,傍晚时刻,出门散步的他们回来,拿回一只老蝉,已经不能鸣叫,困难的挣扎,挥着长爪。儿子询问它的饮食和它的嘴巴,我便在饭后,举着昆虫给他佛解,关于金蝉和玄奘。他问及虫子的生死和儿子时,我拿来几天前他母亲买鱼而要来的蝉的油炸幼虫,给他说明。而他盯着我放回在茶几上的生死,凄然的说:“我可怜他”。便抱着我的脖子,哀伤泪下,泣不成声。
我抱着我的儿子,抚摸着他娇小头和柔软的发,劝慰着,想到灵魂的伟大,想到三藏的仁慈和博爱,想到儿子弱小的身躯,闪烁着妙龄的佛光;想到街道和客厅,社会和家庭。现在,他伏在茶几傍边,用吸管为那只垂死的黑蝉,虔诚的喂水。而他的母亲,站在客厅蓝色地毯的一侧,微微弯腰而微笑。
外面的街道和街道,则看到另外的街道和街道;外面的人和人群,则看到另外的人和人群,满目嫉妒、自卑和仇恨。那面的街道,这面的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