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起一位老人，心里有一种异常强烈的感触，促使我放下手边的工作，想将之附诸于文字。
那是我家还在老房子时同住在隔壁家的一位老婆婆。记得两年多以前那个秋天，我回家就听妹妹说，那位婆婆病了，而且病的很严重。我记得婆婆平时很少生病，她很勤劳，总把家务活做的好好的。突然听说她生病，心里也感到意外和揪心，觉得既然回来了就该去看看她。碰巧那天秀英（婆婆的孙女）来了我家，她比我小一岁，是个把自己藏的很深的女孩，虽然一起长大，而且关系也还算好，但对她的了解却很少。当时我把花（堂妹）也叫来了，两个人跟着秀英一起去看婆婆。
老房子其实离新家不远，只是因为我极少回家，所以很久没到过老房子了。刚看到那一片房屋败落的摸样，心里真的感慨万千，那些斑驳的墙壁，腐坏的红瓦，那些长满苔藓与青草的石阶以及家门前每一个空旷的角落，可是儿时的天堂哦！那些调皮的往事竟都恍若隔世了，一个个稚嫩的嗓音，嬉闹的景象，仿佛将会与这些落败的老房子一起隐没。
一踏进婆婆那简陋的房间，就感到一股凉意，我总是过于敏感，仿佛总害怕面对别人的孤寂。我看见婆婆安静的躺在那张冷旧的木板床上，薄被下瘦小的身躯了无生气，很难想象那是一个历经了一生苦乐而顽强的生命。我和花跟着秀英走近婆婆的床前，婆婆没有睡着，她很快就看见了我们。我微笑着凝视她那双悠远而干枯的眼睛，在那被世俗以及病痛折磨得暗淡无光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丝意外和欣喜。谁人知道，这双眼中到底深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辛酸故事呢？婆婆也微笑着挣扎坐起身子，秀英忙向前扶了她一把。看着那苍老的面容，我低声唤了婆婆。
婆婆高兴的说：“是英姿啊！你回来了？”
我说：“是的，我回来了，所以来看看你，你还好吗？”
听到我的问话，婆婆轻叹了一声，刚刚那一刹那的欢乐已经隐去了。她缓慢而虚弱的说：“很辛苦啊！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安。”顿了一下，婆婆继续说：“还是你们这些孙女好啊！知道来看看我。”
听到这些话，看着这个瘦骨嶙峋的老人，我心里一阵刺痛。突然间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甚至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话。从小到大，除了爷爷奶奶以外，给我印象最深刻的老人便是这位婆婆了，因为她几乎伴随着我的整个童年。我知道这位老人的一生是寂寞而艰难的，她独自一人在那样贫苦的年代把三个儿女养育成人，多么的不容易啊！可是，她却没有怎样享过福。我了解，不是她的儿女们不孝顺，而是现实的重重压力总会让人渐渐遗忘亲人的感受，麻木得从不回望来时的路。他们都忙碌于自己的生活，而忽略了一个老人曾操心了一辈子的那份厚重的恩情。其实，这位老人她需要的不多，就在这病痛，难过，孤独的时候，她只希望能有人来看看她，只是看看她而已。然而，他们很多时候都没有时间.......
小呆了一会儿，我便和花离开了。我知道婆婆很希望我们能多呆久一点，因为房内的热闹能让她暂时忘记病痛和孤独。只是，我的心情实在哽得难受，特别害怕那种让人窒息的气氛，看着她面对着死神一步步的接近，那样的苦痛挣扎，却什么也做不了，连句安慰的话都不会说。毕竟，年轻如我，理解不了太多，也承受不了太多......
只是，两年多以后的今天，再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当时真的做的不够。在这两年多所经历的一切，突然让我明白到，很多时候面对脆弱，我们不能总一味的逃避。因为，每个生命所要面对的起起落落真的太多了，或许，一份拥有，一次失去，一切苦乐，一种矛盾才能造就一些成长。
那天，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婆婆，不久后她便去了另一个世界，带走了她这一生的所有欢乐悲喜。相信在另一个世界，她再也没有了劳累与痛苦，我想，也不会再有孤独了。
其实，人的一生该怎样去涵括，我并不懂。一生这个词给人最初的感觉便是冗长而深重，它需要呈现和承担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多得让很多事情都来不及。我们常说要珍惜生命，珍惜感情，珍惜心所在乎的每一个人，然而，我们真的懂得了该怎样去珍惜了吗？我想，懂得的人应该都知道，最先该珍惜的便是自己的父母了。
在这凡尘俗世里，在这物欲横流的现实生活中，我知道每个人都很忙。但是，要知道有些人有些事，等你有时间的时候就晚了。
Lu jian
2007.11.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