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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时节

梅子利索地扒开倾倒在田埂上的油菜秆,用力一跃,跳到了上面的水泥路上。她回过头来望向这片田地,清明雨才下了一场,地里的油菜便顺势早早地卸去了繁华,绿沉沉的一大片都是挂满油菜籽的秸秆,带着末端没有谢下的几髻儿油菜花在细风里晃荡着。半个月前,梅子和同学还在学校的顶楼看到了周边一望无际的花海,黄灿灿的一片,又好似出现在了梅子的眼里。

这时,梅子爷爷的坟前响起了一阵鞭炮声。梅子捂住耳朵,转过头来看到爸爸和伯伯起身在地里一路慌乱地小跑着,她等着他们靠近了,就可以一齐回家了。梅子往爷爷的坟地方向又望了一眼,仍然只看得见一个高高的坟头和上面几根亮闪闪的清明条儿,那是爸爸在李爷爷家买的。李爷爷过去是村里的会计,现在在家里靠这种手工活营生。李爷爷会做各种各样的清明条儿,有彩色灯笼、红白花圈、亮片花条等等。除了这个,李爷爷糊的冥屋也很好看,在大红的纸上画点痕就成了砖房,像极了我们住的房子,只是我们的房子没这么花哨。我以前问李爷爷为什么死去的人用的东西都这么花呢,李爷爷笑着回答我说,东西做得鲜艳点,她们才看得到啊。我也不清楚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梅子走过一段干净的水泥路后,转弯却是一段泥泞路。梅子小心地在路边的草地里轻踏着,回头听见伯伯在后面一阵一阵地抱怨着,“这不是要推行新农村建设吗,别的地方都是修的整条整条的大马路,就我们这里一段有一段没的……”爸爸笑着问伯伯什么时候回市区,伯伯缓了一口气说,今晚就要开车回啊,明早还要开铺子。梅子在前面大声地问,伯伯,五一带我去你那玩好不好?爸爸立马打断梅子,嗔怪道,你伯伯忙得很,你就不知道在家学习,净想着玩?伯伯笑着回应梅子说,这次月考考得好就接你去玩。梅子脸上刚洋溢起笑容来,爸爸又在后面唠叨着,无非也就是都上高中了好好学习考大学了之类的话。梅子都厌烦了,一阵小跑跑远了。

梅子好不容易又走上了水泥路,便赶紧用力地在地边上刮着鞋上的湿泥土。现在国家都在大力建设新农村,基本上水泥路都铺到了家门口了,可是这里的路面设施却做得极其粗糙。从上面公路下来的一段水泥路还比较完整,越往下,路段就越零零碎碎的。梅子抬起头准备继续往前走,抬眼看见住在五组的张大爷牵着一头黄牛,穿着一双雨靴在路上踢踢踏踏地走过来。张大爷和村里其它劳作的老人一样,为了方便下地劳动,成天在家穿的又脏又破的。张大爷的那件分不清楚原样是什么颜色大棉袄,下摆的棉絮都出来了,两只被卷起的袖口,黑得格外明显。梅子看了一眼穿得光鲜亮丽的伯伯,心里一阵心酸。这年头,村里大部分的劳动力都外出打工挣钱了,分下来的地都由家里的老人辛苦承担着。现在人们的光景都过好了,谁还想回来当农民呢?有时候梅子也会很疑惑,大家都奔出去了,家里的老人老了干不动了,这地难不成都要荒掉吗?曾经奶奶告诉梅子,到时候了,就会有人来承包土地,专门用机械和请工人来种植粮食。就跟外国的农场一样吗?梅子想,要是真跟外国的农场一样,那是不是就没有农村了,这里就没有了农民身份,大家的待遇都会一样?梅子又想了一会儿,发觉自己有些想多了,照现在的这种形式,这一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梅子走到家门口,奶奶戴着老花镜坐在门外勾打毛拖鞋。奶奶眯着眼看见梅子回来了,又伸头张望了一下,问梅子伯伯他们呢?梅子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大声喊道,奶奶,马上就要下大暴雨了,你赶紧进来呀?我问你你伯伯他们呢?奶奶转身朝梅子问着,梅子走进房间,朝窗户那说了声,马上就来了。奶奶没有听见,站了起来,一个人紧锁着眉头想着。然后听见一声雷响,心想着这雨真的要下下来了,便立马提着针线篮子往屋里走。

爸爸和伯伯刚到家里不久,豆大的雨点便开始哗啦啦地向下倾洒,窗台、屋顶还有伯伯的汽车,被砸得叮叮咚咚的脆响。不一会儿,天色慢慢地变得很暗,大风刮得外面呼呼作响,窗户门也在一阵阵的气流变化中吱啦吱啦地撞击着,墙缝里不时地袭来阵阵凉意。大雨一直持续地下着,这几场清明时节的雨下得可真够准时。伯伯和爸爸在屋里下起棋来,梅子觉得无聊,想着还有些作业没写,便趴到书桌上开始掏作业。

屋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这张英语试卷的阅读,梅子才勾了一题的答案,就没有耐心往下做了。梅子看着雾蒙蒙的窗外,思绪一下子就飘走了。梅子不喜欢上英语课,更不喜欢这个英语老师。梅子的英语老师是个年轻的女老师,个子小巧,长得也很漂亮,可偏偏性格非常的狂躁,对学生可谓是心狠手辣。上个星期,她逮到后排的一个女生在英语课上写日记,不问不顾地上去就扇了两巴掌。这个女生也没有反抗,站在那儿跟老师一个劲儿的道歉。老师一点也不心软,当着全班一百多学生的面,一把抓住这个女生的头发硬生生地拖出去了,一边拽还一边骂学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后来班主任过来也没了解情况就直接让家长把她领回去了,给的罪名是,公然顶撞英语老师。真是可笑!英语老师在班上做的很多令人发指的事情已经在学校是公开的事实了。不只是梅子,班上很多同学都对英语老师深感愤恨了。像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当我们的老师,校长就应该把她开除掉。梅子越想越觉得愤怒,应该搞个联名上书啥的,干脆报警?还是打电话给电视台?梅子在椅子上躁动不安地挪动着,不停地换姿势。同桌佳丽曾经跟梅子说过,学校的副校长刘校是英语老师的姐夫,英语老师刚毕业其实都没什么资历,全靠刘校。梅子盯着桌角思忖了很久,想着既然都这样了,有什么办法呢?梅子重新翻开英语试卷,定了定神接着做起题来。

爸爸过来敲门叫梅子吃饭的时候,梅子差不多快把题做完了。梅子很舒心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准备出门去吃饭。外面的雨差不多已经停了,天色也变得明朗了许多。下了近半天的大雨,门外的小路被冲刷得糟乱不堪,菜园边的果树也被大风刮得七零八落,花瓣嫩叶散落了一地。伯伯也观望了一会儿,问爸爸,这个节气过了,地里是不是该耕地整水稻了?爸爸一边点头一边面露难色地说,去年旱地的棉花都亏了很多,今年大家准备收割了油菜麦子直接全部改种水稻,到时候又是一阵大忙啊!奶奶在旁边一边吧唧着嘴里的饭,一边埋怨着对爸爸说,那你就让梅子妈别打工了回来看家啊,这女人家家的在外面不靠谱……

梅子不想听他们说话了,端着碗别到朝门的方向。隔壁家的王叔骑着摩托车从门前经过,车轮驶过的泥洼,朝两边溅了一地的泥泞……

2015/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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