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书桌时,才又看到这张照片;而我,是那么不经意。
这张照片,是前年春节拍全家福时爸爸特意嘱咐照相馆老板另外洗出来的。它只有一张名片大小,上面是爸爸妈妈的合影。
爸爸说,这样方便我随身携带,在学校想他和妈妈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想象他们就陪在我身边。当时,我很开心的接过它,并且一直把它贴在宿舍书桌上的一面小镜子上。
我以为,我真的会像爸爸说的那样,像许多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想家的时候,看看照片,然后,渐渐微笑,再继续埋头学习。可后来的日子却悄悄告诉我:我并不需要它。
是的,并不需要。从那次将它贴在镜子上后,我便很少再去看它,而仅有的几次,也不过像今天这样。
当初,爸爸是想用它来安慰我想念的心,可我,似乎从没给过它安慰的机会。
是因为很小就寄宿,已经习惯,还是陶醉在学校忙碌有趣的生活中忘记想念了呢?可能都有吧。
从小学四年级,到现在,快八年了,而我只在寄宿的第一学期经常想家。那时候,爸爸还会每周亲自送我去宿舍,只有实在不方便时才会让听力不太好的妈妈乘公交送我。那时候,我总忍着眼泪看爸爸走出宿舍大门。好几次,爸爸刚转身我的眼泪就汹涌而出,然后,只能一边拼命擦泪,让自己不要哭,一边不停祈祷:千万别回头、千万别回头......
一次、两次、三次......时间久了,便慢慢习惯了,慢慢,习惯了好久。到现在,似乎已经不会再有那么简单的想念,何况,我又爱上了大世界里的自由生活。
年龄越来越大,离家越来越远,分别越来越长,可想念,却越来越淡了。我以为这是长大,是成熟,是独立的表现。我甚至写诗,写那些华丽的文字,说自己还想做个孩子。现在,却忍不住质疑自己:我是否真的长大?
我很想给一个肯定的回答,省去那些尴尬。偏偏,又看到了这张照片;偏偏,又想起爸爸的心意。
好几次了,爸爸问我有没有把这张照片带在身边,他总担心我会想家,总让我不要牵挂。
他说,他会想我。他总说,他想我。他对我的想念,不像小时候的自己,因为依赖,他是出于实实在在的爱。我呢?我也很爱他,至少我是这样觉得。可为什么,我对他的想念是那么、那么的淡呢?
站在宿舍门口目送爸爸回去的我,那时候,是多舍不得呀,一秒钟都漫长得可怕。而那时候,望着他匆匆消失的背影,总感觉,他比我坚强许多,觉得,他不会像我这样想念。
可初一开学那天,他和妈妈在教室外面徘徊了无数次,每次看向窗外,都能对上他俩担心的眼神。
那天,因为是我上中学的第一天,因为是我第一次去市里上学,他们给自己找了无数个拖延时间的借口,甚至错过了最后一班回家的车,只为了能多陪陪我。
后来,爸爸告诉我,那天,他甚至不想回家,只想在学校陪我。他担心,担心我第一次去那么大的学校会弄错教室,担心我找不到浴室,担心我在水房不会充水,担心我不知道怎样在食堂打饭,担心我找不到教学楼的厕所......我不知道平日里那么粗心的爸爸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担心,可他担心的每一件事都是我那天所担心的。
原来,在爸爸匆匆的背影里,还藏着许多我意识不到的情感。
不得不承认,我真的还没有长大。长大,不是没有想念,没有那么容易流出的眼泪。爸爸也有想念,很深很深的想念。也许,他还曾为了想念流过眼泪。可爸爸已经是爸爸了,是很成熟的男人。我呢?我以为自己已经长大,变得很勇敢,甚至,比爸爸勇敢。我骄傲地告诉他:我在学校一点都不想家。他只是看着我笑。我以为他不相信,不断强调自己真的不想家,不想他。他只能故作受伤的表情。
傻子总说自己不傻,而我,总说自己已经长大。
去年暑假的最后一个晚上,和我因为要和同学们见面而兴奋的心情相反,爸爸似乎很难过。他想和我多说会儿话,却碍于有同学在我家玩,怕打扰我们,只好一个人在院子看着星星叹气。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年,总觉得爸爸特别容易流露出脆弱。他表现得越来越离不开我;可我,却在努力飞出他的怀抱。以前,他总为我遮风挡雨;现在,我却爱在风雨里奔跑。
我悄悄从房里出来,站在他身边,和他看同一片天空的星星。看到我,他很开心,和我说了许多话,有他的舍不得,还有那些家长珍藏的经典嘱咐。那个晚上,虽然星月不算明亮,却足够让我把他,把自己,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