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不知啥时候学过一篇课文,文中的主人公叫阿Q,那时只觉得好笑——笑他一下蹩进土谷祠,思绪像跳跃的烛光,甜美的酒窝里注满了幻想和憧憬,什么邹七嫂的妹子尚小、吴妈的脚太大、秀才娘子的宁式床先睡两天,他的这种特质便是阿Q精神。男女偶尔见到美男靓女都赞不绝口,浮想联翩,所以阿Q有这样的想法本无可厚非,应在情理之中。
阿Q本是鲁迅笔下一个虚构的人物,可现在看来,阿Q是牛顿实验中一束白光,通过棱镜变成七色光,而七色光再通过棱镜时却又成了白光,或者说他是一个集合,谁都是他的子集,差不多每个人都是阿Q的缩影,因此他是一个多面体的公共形象,而非哪一个具体的人。我佩服鲁迅先生的文笔犀利和敏锐的观察力,洞悉一切,这个高度概括性的人物的发现和阿基米德定律的发现没什么两样,不仅过去、现在而且将来也亘古不变。
现实中的人都有梦想、理想、甚至幻想、空想,其中一些总是可望而不可即,犹如捞月亮一般,然而没有这些也不行,正是有这样、那样的俗念才推动着社会进步。明朝有个叫万虎的人,曾经试图通过点燃绑在椅子上竹筒里的火药把自己送上太空,从而实现人类的飞天梦想,结果却丢了身家性命,这是多么可歌可泣,可这在当时是纯粹的幻想,然而1969年阿波罗11号却顺利地登上了月球,实现了人类怀揣数世纪的梦想,你能说这种幻想没有现实意义吗?毕竟条件是可以转化的。
我们回过头来看阿Q,他当时的窘迫不可能掩饰住他的渺小,在讲求门当户对的社会里,他根本娶不到邹七嫂的妹子,但没人能剥夺他想象的权利,想一想总是可以的。一个有生理需要的人,当性得不到满足时,想想心中的偶像或想一下跟她在一起的情景,也会得到一种空洞的满足,也是对抑郁的调节。一个走在炽热沙漠中且口渴的要死的人,想一想水、水果、哪怕是一滴甘露,也许会成为他活下去的动力,使她鼓起生存的勇气,哪怕多走几步。即便是死,也会死在幻想的甜美、平静与祥和之中,我想望梅止渴就是这样产生的吧。多少被身陷井下或被塌方掩埋之人却奇迹般的活下来了,这不仅与条件有关,更重要的是他们对生的渴望以及对家里情况的美好想象这种信念的支撑,从而缓解了紧张、迷茫而窒息的压力,这种力量是不可思议的。日本人开创了打橡皮人的先例,把橡皮人作为假想敌来排解压力、愤懑;有人被人打了却说爷爷不跟孙子计较,还装作海纳百川;一个愤世嫉俗的人可以选择背地里骂人或者把不满用最酣畅淋漓的语句写出来,不也是一种释怀吗?
小时候有一次我在耕地,被马踢了一下,我却抽了它几鞭子并且还说我哪儿虐待你了你竟然踢我,绝对是心理作用,我的伤不多一会儿就不那么疼了。这算是对疼痛刺激的报复还是不够豁达,我想是后者的成分更大一些,因为理性的成分少了一些,你说我跟一个牲畜叫什么劲啊,不就是想好受一些吗?
现实中的人都活得累,诗人在情感里跋涉,商人在钱眼里奔波。今天他买了车,我可以想想多少因车祸而酿成的惨剧,而不说我没钱,我不去羡慕;今天你买了好衣服,我可以想等我有了钱买比你的更好的,没啥了不起,所以我不妒忌;他的媳妇儿漂亮我的丑,多看看孩子的脸,想象红杏出墙是有违道德的这些虚伪的纲常,也许你就不会那样心潮起伏了;人家有钱灯红酒绿,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你可以想那是低级趣味;人家有苗条的身材,性感的大腿,高挑的乳房,不妨想想以色示人者,色衰则爱驰,总有人老珠黄时,那只不过是昙花一现或者说裤子脱了都一样来安慰自己的无奈。如果处处跟人攀比,能比得过来吗?所以不敢一直向前看,得回头看看那些比我们境况差的。人似乎都活在虚伪中,脱了衣服走在街上恐怕比驴好不到哪儿去,只不过都不愿意撕下这层皮而已。我们不可能既要虎背熊腰又要一张明星脸,酸葡萄效应不正是阿Q精神的精髓在现实中的借鉴意义吗?正是这种精神才少了一些犯罪、少了一份亵渎、少了一些是非、少了一份敌意;多了一份保守、多了一份信任、多了一份尊重、多了一份安宁;这就是阿Q精神的养身疗法和意义,因为我就是这样透着空虚的阿Q,这种阿Q虽酸腐、平庸,但至少有平静、随和的心态,有时还有点一笑置之度外而不以为然的气度与境界。在这个金钱至上的社会,我们需要一点阿Q精神来慰藉自己,有时还需要点他的木讷睁一眼闭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