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想,我要胆战心惊地走过于人生的路途中垂垂老去的风景,才能宠辱不惊地咀嚼在生命之河中汩汩流淌的苦辣酸甜……
(一)日出
心血来潮。很想拍一组太阳徐徐升起的照片。
于是,不听朋友在天气预报中获知的明天有雾的劝告,固执在月亮尚未完全隐退之时走上了天台,怀着一颗对自然的敬畏于虔诚之心等待日出的盛妆出场。
友人很无奈,但也早早的扛着相机同我站在了寒气里,一边抱怨时间太早,一边乐此不疲地寻找拍摄日出的好去处。
周围的路灯彻夜通明,不曾打过瞌睡,如我一样,整装待阵,只为一睹朝阳的芳容。却也正是这灯火,让我一度认为是太阳一点点地探出头来,心便越来越喜,既而越来越躁了……
1分钟,2分钟…10分钟,20分钟……宽旷的操场上已经有早起读书和晨跑的人了,却丝毫未见东方的天空有任何动静,倒是浓密的雾气兴高采烈地跑来跟着锦上添花,天色愈明,雾气愈重。
其实心底早已清楚,日出的时辰已过。然而在友人试问是否可以打道回府时,依然执拗地选择再等片刻,总是幻想着会忽然柳暗花明。
终究,索然无味的离开,又错过了一场雾里看花的风景。
(二)七瓣雪
独在异乡迎接到的第一场雪。这对于爱雪的我而言,无疑是意见喜事。
初冬的雪,簌簌地下落,轻盈洁净的姿态,大多是闺秀的样子,急切的想要与人们亲热,又不失礼节的贴在人们柔顺的发间,薄凉的唇边,毛茸茸的围脖上,羞答答地化作一抹蜜露,隐藏在一世的素裹里。
我躲在窗子里,又经不起满世界出窗雪花的诱惑,终于搓着双手、牙齿打颤地冲进雪地。一边欣喜若狂的拍照,一边沉稳虔诚的寻找着七瓣的雪花——相传,寻找到七瓣的雪花,就可以寻找到幸福。
一时,千树万树梨花开。
这样美而不艳的倾城,我拼命想去记录,想去保留,终究徒劳。一刹那的日光,一不小心便消融了纯白纯白的风景。
觉悟,有些风景,因为存在一瞬间,所以美丽一辈子。
(三)少年
身材瘦小,皮肤惨白,头脑极聪明,幽默细胞很多,大家都称呼他为“猴子”,这些信息便是时至今日我努力搜刮出来的关于少年的影像。
那是个形销骨立,矮小的有点过分的男孩,总是坐教室前两排的位子,但从不因此自卑,反而欢声笑语,上课积极。时而想出一些怪诞可笑的招式,又因其姓“侯”,日子久了,同学们便都喊他猴子。他也不生气,和大家玩得热火朝天,称兄道弟。
直至初中毕业,他依然是这样一副模样。未曾长高长胖,却似乎更白了,也许是男孩子长大了懂得干净的缘故吧。
后来,各奔东西,念了高中便很少联络。
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与故友约好出去逛逛。相见后,便忍不住感慨岁月如梭,白驹过隙,终究还是做了时间的俘虏。
停顿,朋友假装淡然的说;“小D,你知道猴子去世的事情了吗?”我惊诧;“什么?去世了??开什么玩笑???”稍微平静了一些,便听朋友轻声的讲起;“前几个月他身体一直不舒服,办了休学手续,后来被诊断为白血病,大概两个月前就……”
垂柳依依,黄鸟喈喈。依然风光旖旎。
我依稀记起,猴子曾对我说:“班长,好久不见了,初中那会儿没少被你训过……”
恩,猴子,我们真的好久不见了,而且以后也不会再见了,我再也没有机会训你了!
后记:写下这些风月之时,心里有拭不去的忧伤,却也欣慰。
这些不完美的风景,反而给了我莫大的启迪,譬如那天躲在云雾里的朦胧日出,譬如那场短暂消逝的冰清雪景,譬如那个英年早逝的脆弱生命,都在我的灵魂深处种上了一粒春暖花开的种子。
有些风景,因为半路而止,才会一路相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