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是个倔老头儿,动辄对奶奶恶言相向。这天,他又为了什么芝麻大的小事把奶奶大骂了一通,然后恶狠狠地摔门走掉了。我们几个孙子辈的孩子正巧目睹了这一幕,都为奶奶抱不平,以为事情很明显的不愿奶奶,可她却一如既往的无辜受气!奶奶却如平常一样,神色自若,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真能忍受的了!
看到我们包含同情的目光,奶奶笑了,把我们叫道她的身边,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
奶奶和爷爷刚刚结婚那阵子,因为家里生活拮据,她便找了一份零工做。工作的地方离家里大约有五里多路,大部分的路段都很偏僻,行人稀少。奶奶每天要天不亮就去上工,晚上漆黑的时候才能够赶回来。那时候不要提什么坐车,就是连自行车都没有,全靠步行。有一天的晚上,奶奶就被一个坏人拦劫了。虽说由于她的拼死反抗和大声呼救,吓跑了那个家伙,没受到什么伤害,可也已经被吓破了胆。回家告诉爷爷后,爷爷劝她不要再干了,可奶奶舍不得这一个月挣的几块钱,能够贴补好些家用呢!爷爷也就不说话了。
第二天,奶奶爬起来上班去,就见爷爷远远地跟在了她的身后,下班的时候也是,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也不靠前,也不说什么,一方面,他就那样,一方面,在那个年代,夫妻就是拉拉手因为要有人笑呢,爷爷可不干这号事!
这一接就是整整的七年,风雨无阻,从无间断,直到奶奶放弃了这个工作。
爷爷那时候和所有的父亲、丈夫一样,做着一份非常辛苦的工作:在粮库抗大麻袋。早出晚归,挣得又少,生活压力非常大,所以心情挺不好的,简直就是暴躁。在这七年近结束的某一个晚上吧,他和奶奶为了什么非常激烈的吵了一架,恶狠狠地宣称要离婚:“不是你滚就是我走!”他咬牙切齿的大声咆哮。奶奶也气坏了,针尖对麦芒的说了好些毫不相让的话。
第二天一早,她一骨碌就爬起来去上班,连头也不回,在班上生了一天的闷气,思谋着是不是真的该离开这个脾气恶劣的臭男人。晚上下班的时候,她一准的寻思爷爷绝对不会再来接她了,可是走出了厂门,就瞄到了他还在老地方,一棵大树的后面蹲着抽烟呢,烟头一闪一闪,像鬼火似地。奶奶也不睬他,自顾自的就往家里走;爷爷呢,同往常一样,在奶奶的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走,奶奶快他就快,奶奶慢他就慢,只是比平时隔得稍稍远一点而已。奶奶这时候其实很想等他追上来说些软和话,可这老头子就是坚决的保持住了这段距离,绝对不过界儿,奶奶几次假装系鞋带站住了,他呢,也就站住,把奶奶气的要死。停下来冲他大喊:“我不用你接,你给我滚!”爷爷就站住了,不吱声,抽烟,一闪一闪像鬼火儿。奶奶又走,他又跟着走。走了一段,奶奶回头又喊:“你不是要离婚吗,还来接我干什么,爱接谁接谁去!”爷爷又远远的站在那里,还是不吭气。奶奶气急了,就往回走冲到老头儿身边,使劲推他、打他、搡他,骂他,爷爷依旧一动不动地沉默。忽然,奶奶的手无意的一下子打在了爷爷的脸上,发出来很响很响的声音,肯定打痛了!奶奶有些害怕和愧疚,马上就住手了,以为爷爷要揍她喽,谁知爷爷闷了老半天,才恶狠狠地吼道:
“你以为我乐意接你吗?我只是天天走,走惯了!”
奶奶怔了一下,忽然就扑过去抱住了爷爷,任凭他推搡,赌气,就是不放开。
故事讲到这儿,奶奶就停了下来,看着我们大家笑。
我们男孩子们莫名奇妙,朦朦胧胧的想到了性臣服什么的,甚至有点轻贱奶奶。女孩们也不以为意,我的一个小姨表妹撇撇嘴儿,高傲的像电视上面的公主一样说道:“要是我,从此就不理他!凭什么打人啊,我一定要他道歉,下保证改掉这坏习惯!”
奶奶看找我们,许久,许久才慢慢说道:“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不顾自己多累多苦,一连七年每天两次往返走五里路,而且都养成了习惯,这得要多大的耐心和毅力啊!你们说,除了你爷爷,谁还能为我养成这样的习惯?”
孩子们你看我,我看你,都有点脸红了!不约而同的,我们都想到了那从电影上看到的,与这个故事不大一样,又似乎一样的美好的、真实的情感: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