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几何时,
梦,
躲进了泥坛子里。
纹丝不动。
偶尔一声似有似无,
轻微而固执的叹息,
宣告着它活着的证据。
泥坛子也有土性啊,
她像个仁慈的母亲,
不声不响地积攒起,
她乳儿一汩一汩浑浊的泪滴。
暗暗渗漉,
默默过滤。
她用智者的思想,
惨淡经营,
美化着梦的外衣。
只为她的乳儿,
在夏日得一丝清凉,
在冬天有些许暖意。
泥坛子还有一些个
不能对人说的秘密。
她梦见有人嗅到她乳儿那缕
带有咸味的海洋气息,
当做一泓清泉,
汲于案头,养一茎水仙,
又放进几条凤尾鱼。
她梦见有人品出她乳儿那股
甘洌温润,
舀几滴于砚池,
随着墨香缭绕,
与书画成趣。
她梦见她乳儿的一个个隆重的生命典礼,
或轻盈成云雾,
或幻化成雪雨,
她甚至梦见她的乳儿,
也能高傲任性成冰凌,晶莹透剔。
泥坛子含着笑
梦见她的乳儿,
能脱身飞出,
像白兰鸽翱翔天际。
······
泥坛子衰老了,
她斑驳的釉坯日渐剥落,
随时都有可能在风雨飘摇的天气里,
坍塌成泥。
她不愿她的乳儿,
先她一步,
僵死,窒息。
她能把她的梦寄居在哪里?
这,
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