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刚刚稳定,警报还未解除,心里乃如长草一般,莫名的有了一种即刻就要走出去的欲望和冲动,也许是因为在家禁锢封闭,“与世隔绝”太久,太想伸展僵硬的臂膀,消磨多余的脂肪;也许是因为秋风乍起,果实飘香,很想奋不顾身投入大自然怀抱,一睹祖国锦绣河山的芳容;但是,我心里十分清楚,以上这些理由都许有那么一点牵强附会,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我要远赴保定见一个人,一个曾经在新疆边陲、铁打军营,与我摸爬滚打出生入死的老战友、老朋友。
北京距离保定区区二百公里,高速路直达通畅,奔驰车轮下生风,不到两个小时,已经按照高德导航提示,准时来到了事先约定的见面地点。很多年没来保定了,旧地重游,睹物思情,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似乎都与我有着不解的缘分和久远的渊源,我惊喜的发现这里的城市建设发生了天翻复地的变化,破旧低矮的房屋不见了踪影,随处可见一幢幢新颖别致的高楼大厦;狭窄坑洼的旧道远离了人们的视线,平整宽阔的柏油新路四通八达;我想,伴随着祖国现代化建设的脚步,城市建设日新月异,人们的思想和观念也必将与时俱进。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我们生活的世界里依然还客观存在着很多不和谐的声音和表现,金钱至上、利己主义,尔虞我诈,投机取巧,无时不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朽和铜臭。
我还是在中学的时候,就从历史书籍里了解了战国时期子期和伯牙的故事,并为他们的故事所感动和吸引。那时候我就天真的想,以后交朋友也一定要像他们那样,交人交心,追求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境界。在以后的日子里,我甚至悄悄地探索和寻找着找到像伯牙那样懂我的人,结果当然是与我的初衷大相径庭。
后来,我有幸参军,与这位老战友同一个闷罐车皮到部队,同在一个新兵连训练,下到连队之后,我们又同样做着连队文书工作,一致的理想追求、共同的文学爱好,相近的人文三关,犹如心灵深处的桥梁纽带,把我们紧密的联系在一起,让我们在随后五年的部队生活中成为无话不说、无事不聊,名副其实的好朋友。记不清多少次,我们曾经在一起如饥似渴的探讨什么是人生的真谛,一整夜不知疲倦的聊着年轻人之间私密的话题,彼此交流着学习进步的心得体会,共同研究着如何做好本质工作的经验教训,我们为对方的进步而欣喜,为对方的取得的成绩而骄傲,为对方在工作中遇到的挫折而懊悔,为对方无谓的失败而痛心。
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我从部队复员回到了北京,他在部队提了干,人各一方。那个年月,通讯非常落后,新疆和内地通信至少也要十天左右,再加上我们分别忙于各自的家庭和工作,所以逐渐失去了联系。再后来,随着科学技术和通讯手段的快速发展,人们有了手机,有了微信,有了QQ,联系更快捷、更方便。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们终于在电话里相遇,最初的激动和兴奋退却之后,我们之间依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水,照旧还是聊工作、聊理想、聊进步,仿佛我们不是久别重逢的老战友、老朋友,而是一对研究、交流思想和工作的老学究。以后的日子里,我们和其他很多人一样,在微信里互相问候,聊聊家长里短,虽然我们都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担负着不同的领导工作,尤其是我的战友在部队更是事业有成,担负着相当重要的职务,在他所管辖的工作范围可以说是一言九鼎,“只手遮天”。但是,我们之间似乎早就约定俗成,几十年的相处中,没有任何的以谋私利、图钱财、用职权为目的的“互惠、互利”。虽然我们各自没有谁说出口,可是我们都心知肚明,在人与人的交往中,我们所一直向往着,寻觅着,身边能有一曲知音、一位知己。渴望有一个人能到达彼此的内心深处,能触碰到心的柔软,互相都能读懂对方。我心有所想,有那么一个朋友必得之而赞之,念之。人的一生中,可以阅人无数,可以朋友如云,可以宾朋满座,其中真正能够成为知己者,阅心者,寥寥无几、屈指可数。大多数都是观众,观众只是一个旁观者,笑看你起落沉浮,朋友却是你人生的参与者,不卑不亢,与你一起哭、一起乐、一起悲歌,一起笑语。有难之时,他伸出援助之手;困惑之际,他会打开心灵之门;难过的瞬间,他会为你开怀释放;在你接连高升迷糊自我时,他会劝慰你山高路远;在你一蹶不振低迷之际,他会令你重新振奋起来……
生活不在于浓,而在于淡,在于雅。朋友不在于多,而在于真,在于深。
这一次保定之行,我们已然是几年之后的再一次相聚,虽然都已经离开了各自的工作岗位,都已经超越了耳顺之年,都回家享受着天伦之乐,可是那一刻,我们依然豪情满怀,依然激情四溢,依然滔滔不绝,依然侃侃而谈,从插队知青时候的自命不凡聊到部队从军的千锤百炼,从大学时期的傲视天下聊到工作期间的成功失败,嬉笑怒骂,谈笑风生,我揭他的短,他挖我的底,我向他坦白深藏的隐私,他告诉我不露的秘密。如此的亲密无间,如此的心灵交流,这才是真正深交的朋友,真正的无私的友谊。几十年一路走来,有磨合、有沉默、有隐忍、也有过不懂得,正因为有了那么多的林林总总,才会有现在彼此间一种恰如其分、恰到好处的距离。与家人相处很好是心境,与朋友相处很好是胸怀,能做到知己,是心境,更是胸怀。
君子之交淡如水,是一种境界。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君子之交,清淡透明。
我特别崇拜古语中的君子,乃世间之淡泊寡性之人。如衷情于戴草帽、梦中化蝶的庄子;如隐居桃源、采菊东篱的陶潜;如月下独酌、对影三人的李太白。轻如云、淡如水。这就是我一生所追求和信奉的为人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