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到贵阳时还不满十九岁,因为在家乡读书无成,加上又好吃懒做,便被一亲戚介绍到贵阳谋份差事,免得家人看着我生气,我对此行却早已是翘首期盼了。
记得那天刚下火车,就碰上了入春以来的第一场雨,飘飘若絮时断时无的雨丝,宛如漫天晨雾,穿行其间我就像是一个顽童。接我们的贵州朋友却说,这样的细雨在贵阳是极少见的,我有些不信,不过却没有说出口,南方不是素来多雨吗?在我们家乡这样的春雨常见的很。
午后,贵阳的朋友引领我们去参观“甲秀楼”,据说武当派的张三丰曾在此修炼过,我是个武侠迷,一听此说兴致倒是很浓了。踏上一条青石板路,远远便望见了,那是一栋古典式木质三层阁楼,加上现代的包装技巧,飞檐走壁画梁雕栋自不必说,只是身躯侧畔斜卧着一条严重污染了的河道,显得极不相称{后来知道那是贵阳的护城河}。走进楼阁,里面分二层陈设着一些字画和古董,便没有关于张三丰的故事。失望之余,我对古董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对于字画我倒是观摩了好一会,时隔了好几年,也记不清写的是些什么了。
第二天我们就正式上班了,说是上班其实想想也蛮搞笑的,因为我们干活的场所就是个私营的手工作坊,空间不大环境还有点脏。我们每日里机械般重复着一个模子样的动作,时间一长,刚到时的那份陌生和憧憬感渐渐变得荡然无存了,家却第一次显得那样温馨而遥远,“父母之乡归不得”,如今倒真的有些领会了。
贵阳的工友和我们相处是极好的,大家年岁相仿,也很意气相投。不管是生活上还是工作上,我们都能够做到互相帮衬。要说有什么遗憾,除了工资偏低之外,最让大伙感到不满的,就是厂里不招女工,老板解释说女人不可靠,在我们之前厂里也招过几位女工,不料全被前面的工友给拐跑了,害得厂里一下少了好几个技术骨干,严重影响了工作进度和质量。我们很鄙视老板的见解,却也无可奈何,自嘲说这是规划布局不合理。
每到华灯初放,就是厂里最冷清的时候。吃完饭的大伙三五成群,纷纷出门找乐。每到这时我总显得极为孤单,很少随行过。热心的工友见我落寞,就忙着给我介绍女朋友。我还那么未经人事,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每次安排我出去和人家姑娘见面,我都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久而久的就没有人再提了。
并不是每个夜晚都让我觉得难熬,也有这样的时候,大伙都聚在房内,嘻嘻哈哈乱闹一气,尽情调侃各自的经历,这时每个人的心情都是极愉快的。大概是怕影响第二天的工作进程吧!每到这时老板总会勒令我们停止喧哗熄灯就寝,我们对他的“建议”不屑一顾,气的他直吹胡子,我们却笑得更开心了。大伙都静下来之后,我常常会捧着最新的诗句为他们诵读,他们都是我忠实的读者。
想家的时候
就去郊外爬山
登高的意境
会给你种降临的感受
想家的时候
别去拭流淌的泪
潸然流露的真情
会给你无语的安慰
想家的时候
不如蒙头去睡
在梦中启程
会让你与亲人相会
想家的时候阿
就用笔多写几个思念
把心也装入信封
寄给思念的每个人
这样的夜总显得过于短,而梦又实在的迷人,好梦得来不易。如今别离贵阳好几年了,回想那段往事,还是那样的亲切温馨,就像昨夜才发生的事。
我再也没有同贵阳的朋友联系过,虽然在回家前夜,他们都把各自的通信地址交给了我,并再三嘱咐我别忘了写信,我也曾信誓旦旦的保证过。只是到家后的境况实在艰难,羞于让他们问长问短,长时间的消沉,反倒越发的没勇气提笔了。不知道我的那些贵阳朋友们,如今过得是否挺好,只怕我这寥寥数语的问候,他们是无从收到了。
公元1995年5月19日安徽滁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