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邢辈儿死了,24连笼罩着悲哀。
1974年9月13日上午,徐子要去七星河的北鱼亮子,给在那里割草的女工四排送中午饭。八点多钟经过连部,碰到陈会计,通知他参加党员评审会议,不能请假。
徐子是食堂炊事班的班长,他到食堂重新安排送饭人员。小邢辈儿自告奋勇,要替徐子去送饭。一起去的还有上海知青杨正来。
送饭的马车十点钟出发,马车颤颤悠悠走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了北鱼亮子附近。分发了饭菜,等大家吃好饭,把饭盆饭盒收拾好,马车就要回去。
小邢辈儿与杨正来一起乘空去北鱼亮子玩撑船。管理农业的吴副连长,在安排四排割草工作,也来了兴趣,跟他们一起去。
那天上午,天下着小雨。小邢辈儿与扬正来都穿着雨衣。雨衣裹着身体,手脚施展不开。两个人都是在城市长大,两个人都不会游泳,更不会撑船。吴副连长也是旱地鸭,不会游泳,也不会撑船。
他们下了船,用撑杆撑船。杨正来在船头,吴副连长在船中间,小邢本儿在船尾。
小邢辈儿拿着撑杆,深深的插入水中的淤泥里,用力撑去。
七星河水,因下了几场雨,河水上涨,流速加快。撑杆的撑力,加上水流的速度,船快速向前漂去。
前方是鱼亮子的木桩,船头被木桩一撞,小邢辈儿飞出了船体,坠入到了河水中。两只手沉浮了几下,就不见了身影。
船上的杨正来和吴副连长傻了眼,“救命”的喊声响彻了七星河上空。待救命的人员过来,已经看不到小邢辈儿踪影。
救援现场:十几米宽的河床,会水的人全部出动。打鱼队有几个捕鱼的队员,加上几个会水的知青,共有七八个人,不时潜入水中,上上下下打捞。两个白天没有停过。小邢辈儿的身影始终找不到。
15日中午,从25连请来了在北鱼亮子打过鱼的关成富,他了解北鱼亮子的地理环境和水流情况。
关成富是“四类分子”,正在接受监督劳动。他仔细观察了水流环境,确定了方位,用木杆装上铁钩,在木桩的旁边,草垡子下面,很快勾到了尸体。
原来小邢辈儿坠河后,雨衣被挂住,人无法脱身,经水流作用,身体斜插在河中间,不能上浮而造成悲剧。
浮出水面的尸体,脸在下,背在上。拉到岸上后,用割下来的草铺开来作垫,让他躺在上面。尸体脸部有些浮肿,脸面白皙,没有一点血色。
很快安排好了爬犁。拖拉机用绳子固定打鱼小船,把它拉上岸,把尸体放到船上,用爬犁拉着走,送到连队去。
在进24连圩子的路口,沙连长站在入口处,指挥拖拉机改道去西大泡子旁边的三号地块,沙果林西南安葬。整个现场,人头攒动,哭声悲切!四排的的崔淑云、蒋菊花扶着小船的船帮哭得泪崩!
小邢辈儿被从船上抬出来,拖拉机拉着爬犁开走了。尸体安放在临时搭建的小马架里,等待家人过来告别。
小马架三面围起来,西面敞开。到了下午,尸体的头上五孔出血,脸色变成青紫色。身体开始膨胀。为了防止野狼的叼食,连队去了两台拖拉机,晚上开着大灯,正面照着西门,防止野狼进攻。每台拖拉机有两个人值班。
又过了两天,小邢辈儿的家里人才从北京到24连。长林岛小北京几乎全部集中到了24连,为他开了追悼会后。连队准备了白皮棺材,把他安葬在地势高一点的地方。用泥土堆起一个坟包。没有墓碑。
小邢辈儿是北京知青,姓名邢炳煜。死的时候只有22岁。叫他“小邢辈儿”,一是他个子小;二是他年龄小;三是他1969年来北大荒。区别于1968年来的北京知青。前者习惯叫小北京,后者习惯叫老北京。他姓邢,是北京知青中的“小辈儿”。这是“小邢辈儿”称呼的来源。
邢炳煜虽然个子小,长得还齐整。比较要求进步。与各地知青相处也好。对他的死,全连同志都比较痛心;大家都为他惋惜。眼看着一个事故,夺走了一条年轻鲜活的生命。真是可惜!
因为这件事,吴副连长受了处分。被撤了职,调到营部去干机务参谋的工作。
2000年7月,原任24连指导员,上海知青颜锦荣,带着舟山知青包和强、陈成寿去过北大荒。经过24连,特地去看了小邢辈儿坟墓。老职工苏炳芝和连队干部带他们到墓地。原来的坟包已经低了很多。如果坟包上没有乱草,几乎看不出来是坟墓。颜锦荣嘱托连队陪同干部,给小邢辈儿立一块墓碑。
舟山知青徐世全,就是食堂原炊事班长徐子,老是觉得好像欠了小邢辈儿一条命。他说:“如果那天没有通知开会,小邢辈儿不会去七星河,也一定不会青年早夭折。”于是,2013年9月,徐子去了24连,在邢炳煜的墓地烧了一通纸钱。算是为自己赎了罪,找到了心理的安慰。也了却了一番心愿。
在墓地,徐子也没有看到墓碑。
我猜想:邢炳煜同志一定不会责怪徐子!他一定是去了天堂!更不会责怪没有为他安放墓碑!他知道同志们把他记在心里!
我们这些当年的知青,现在都已经七老八十,我们没有能力再去看望小邢辈儿了。我们这代人一过,又有谁知道在这北大荒的地底下,还埋着一个来自北京的年轻鲜活的生命呢?
写到这里,真是令人痛心!最心痛的自然是他的老爹老娘!那白发苍苍的眼泪,才是悲痛欲绝的泪水!
2019年6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