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懂敦煌的壁画,只见之便有莫名的惊诧,因未身临其境的缘故?因那褪了色块儿、粉了原饰的不能直揽甚或轻轻的触角?又或者所见的纸印画幅,往往选择了帝王佛陀、公主贵胄、舍身伺虎之类的悲情牺牲?莫名的惊诧,暗淡的地狱,至少是异域的猜测。
倒是希腊罗马的雕像能看多一些,此际所见《舞蹈中的吹笛者》,那躯体的丰腴健硕,那饱满又扶摇的腿脚,虽残已不见头颅双手,更无横笛优姿,却仿佛听到笛声悠扬,传荡在柔美的腰肢与腹腔。
柯罗,并不清楚的一位画家,则是听传他不好意思展出自己的肖像画一角,窥其微妙的羞涩,羞涩中的洁净与妙丽吧,所以,这幅《村姑肖像》,只是一瞥,便可定睛,因为美丽而好,微垂的头,微乱的挽髻的长发,欧洲女儿的隆鼻秀目,高高的额头,乖巧的下巴,也专注着膝上的一本小书或者小画,正是这样的阅读,知道她的童话及其讲述,她的梦幻清明而冷静,至少是平和的,她的姿态与眸神与书画静静的融通,依然说是美丽与妙哉,美好的村姑,妙丽的女儿。
当以为这是享用人的情愫,对美的凝视和复述,或者端起盛宴于日下,奉献青春在案头,于己则是别样的伤感。那尊古欧洲的雕像,应该是位少妇,那个吹笛的女子,至少是成熟的乐人,灵动而肉质,洋洋洒洒而性感,是青春和活力,是并不相识又山重水一复、重复一山水的生生命命,粒粒尘尘。
多少的青春和笛声般的飞扬,旋律中的舞动,因此不再衰老,永恒永在。美好的阅读书画的村姑,也是这般,在欧州亚洲美洲和非洲,有多少这样纯洁、幻着梦的女儿,默默的观望着膝上的世界,不惊诧,无沉沦,也是这样渐辞了幼稚的童年和默然而未知的少年,亦不越此韶华与衰老有间而毗邻,依然艺术的精锐,穿过漫漫漠漠的时空,定格这不休而存活的逻辑,于你我的心中。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一人壮年罹难患癌,随尔电击般崩溃。而五十岁能到,是否能参透生死,临危不惧,遇死坦然?一人见到那青春,不是伤己伤春的旧历,不是“明净高堂悲白发,”不是“红颜易老伤情怀,”却是忧郁生命如此稀薄,匆匆而逝,一张纸是青春,又一页是薄暮;两张纸亦不再了,焰火燃烧,灰飞烟灭。如此这端,无由的杞人忧天,多情自愚。
于斯,那荡荡的清清流水,那美美的凝视和摇摆的腰肢,于己于类,情何以堪而自怜,只能试图以笔画、色彩诸多能用的符号来挽留,用石头、咒语些许的传播去记忆;如此执着,无奈又何。
鉴此,一定维度上,敦煌笔画的意义,莫非是生死及生的流逝的坦然面对?是活在当下,地狱也是人间焰火?此时此地既意义?哪怕享用艺术之时之际?是颓废的及时行乐,还是实用主义的随波逐流,难道是一种神神叨叨的超越,明明灭灭的超度,生生死死一般的穿越,虫虫而蝶,飞飞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