缙云得感谢三个人:黄帝、李阳冰和倪翁。黄帝大家都知道,李阳冰也有知名度,是李白的族叔,晚年李白的生活多靠了李阳冰的照顾,下面一篇文章专门讲他。
不熟悉的是倪翁。没来过此洞的,一般人是不知道他老人家的。
二○一四年夏,我来到了倪翁洞。由此了解了倪翁,对他产生了兴趣。他是个奇人。先介绍他的大名。他名字多。倪翁,即计倪。计倪,姓范,名计倪,或计然,也叫辛文子。
名字多不奇,战国时期有不少名人的名字也是一大串的。他的“奇”主要是:
一是出身奇。倪翁洞明明白白地写着,说倪翁是晋国公子,那么应姓姬,与周王室同姓。也有史可据:裴骃引《范子》说,计然的先人是“晋国亡公子”。据此可见,计然出身于没落贵族家庭。
二是身份奇。他的身份是:春秋时期的一个隐士,越国大夫,老子的学生、范蠡的老师。老子、范蠡的名头都是响当当的。
三是才能奇。
他是个善于谋国的好谋士。下面把倪翁统一写成计倪。
他干的事是富国。越王勾践向计倪讨教强国之策时,计倪劝说越王强国首先要强国,要强国就要富国。富国的方法就是国家经营商业,从中取利,方便。同时给农民方便。计倪教越王用智,重视粮食积蓄,维护米价稳定。做法是设官市,粮贱时官买,粮贵时官卖。他曾经这样说:“积蓄之理,务完物,无息币。以物相贸易,腐败而食之货勿留,无敢居贵,论其有余不足,则知贵贱,贵上极则反贱,贱下极则反贵。贵出如粪土,贱取如珠玉。财币欲具行如流水。”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经营商业的基本法则是,货物必须完好,不积压商品,在商品的购售销过程中,容易腐烂的货物和食品不要长期贮存,不要囤积货物企图抬价。考察某种商品是有余还是不足,就可以预知它的贵贱。价格上扬到了极限就会下跌,下跌到极限又会上扬。因此,价格上扬时就要像对待粪土一样及时出售,当价格下跌时就要如同珍爱珠玉一样及时收购。应该使资金货物像流水一样不停地流通。据说越王勾践用了他的计策,使越国强大,灭亡了吴国。
他也是个善于谋身的老滑头。
首先他用他的经济学家的头脑来经营。他成了商业巨子不说,也教了范蠡。范蠡,后来也同样富了。并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定居于陶,攒了万贯家财,号陶朱公,而且所居之地也因他而改了名,叫“定陶”,还抱得美人西施归。(我们乐意希望西施有这个圆满的结局)
再次他用心理学家的智慧来保全性命于乱世。记录范蠡生平的《范子》一书有计倪这样的话语:“越王为人鸟喙,不可与同利也。”范蠡正是听从了计倪的劝告,在勾践得胜还朝后,告别朝廷,游走江湖,得以保全性命。而在范蠡出走的同时,计倪也消失在越王的视野当中。
聪明的计倪早就想好了退路,隐居山林。他最终居然是投奔到了缙云的山水当中,过起了隐逸生活。
他为什么不与范蠡一样当个富家翁,而选择回归山林呢?这是个谜。我们设想:他的学生邀请他一起去定陶,或许要与他一起经商时,他也问计倪这个问题。计倪会说些什么?
计倪可能回答:“我爱山水。自然,才是我的根!”
计倪的人生是完满的。只有奇人才有完满的人生。完满的人生是一个充满智慧的人生。奇人,大智若愚的人,计倪就是这样一个奇人。计倪之奇,说白了,他是个出没于出世与入世之间的一个人。计倪,是个汲取儒家、道家、阴阳家等学说精华的人。
先来看他的入世。入世,用的是儒家的思想。计倪很现实。要吃饭,要地位,那就将一肚子好货卖与帝王家,给越王当高级白领,是个超级财会总监,并且是公司总经理顾问。活得好好的,物质上的,政治地位上的都是一流。这与儒家的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是一致的。这时的计倪,表现在个人行为上的是儒家的思想。在治国上则是七策。哪七策?就是:“论其有余不足,则知贵贱;贵上极则反贱,贱下极则反贵;
贵出如粪土,贱取如珠玉是旱则资舟,水则资;贱买贵卖,加速周转。
计倪用他的经济政策影响着治国政策。实现了人生抱负。通,则济天下。为天下苍生计,为个人前途计,计倪活跃在政治舞台上。这是计倪的“通”时。
政治的大潮总是要退去,人生的舞台不可能得到的都是掌声。公司的危机到了。越王,这个公司的董事长,发觉总经理范蠡太能干了,怕公司改姓,要亲自经营了。计倪,这个老狡猾看出来了,跑了,临走时,别忘记拉了亲爱的学生范总经理。范总不愧是计老先生的高足,也跑了。临走,也不忘记拉了朋友副总经理文种,可文种不是计先生教的,没受计先生学问影响,不跑,但请假。董事长不干,说“先生教我七种杀人方法,我只用三种就灭了吴国,剩下的就在先生身上试验吧!”文种只好自杀了。
文种没学到计老先生的学问,所以遭殃。文种有计先生的治国方略,但没有这下面的学问,那就是急流勇退,也就是知进退。我觉得“知进退”属于阴阳家的学问。就是时常观察学习大自然,擅于从事物刚开始发生露出端倪时,就能知道事物的发展规律,知道别人的想法。
关键时刻,阴阳家派了用场,当然,也有道家的成分。师徒俩看出了事物盛极必衰的道理,这是辩证法。辩证法属于道家。阴阳家同样适用于经商。经商少不了敏锐的观察力与判断力。范蠡用先生的治国七策用于经商,取得了极大的成功。
而计倪,却不知所终。以他爱游山玩水的品性,他安身立命在山水间。
与范蠡相比,老师多的是出世,多的是道家。隐逸,遁世,晚年的计倪将缙云作为他最后归宿
及至最后,当他的房子被天灾毁灭后,他索性迁居于一个洞中。有只白猴不干,但哪里敌得过这么个了得的大人物,最后竟成为了老爷子的宠物,并且乐意得很。怎么知道它的乐意。看眼前的雕塑就知道。
计倪,集儒、道、阴阳、经济、权谋于一身的奇人。出身奇,经历奇,本事奇,自始至终都是奇。
是吧?我问计然。眼前的高人却安卧在洞中,用隐士的目光安祥地看着我,说:“在这儿,我只是个隐士,看惯了红尘碌碌,我累了!别问那么多!”偎依着的白猿一言不发,似乎说:“他用他的软实力证明了我。我乐意跟他!”
不只是白猴这个粉丝。计倪之后,一拨又一拨的粉丝来了。时光到了唐朝玄宗时期,有一位粉丝正在经历了仕途的惊险,人生的惶恐时来到了缙云这个有名的洞。他虔诚地取了名字,用那价值无诚的手,写下了力透纸背的三个字:“倪翁洞!”他的名字叫李阳冰。书法被称为笔虎的那个人,篆书仅次于李斯的那个人。
后世的粉丝仍然络绎不绝。
倪翁洞里栖息着最好的人生,藏着好多的人生智慧。李阳冰这样认为,我也这样认为,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也这样认为。
奇呀,倪翁。奇呀,倪翁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