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晚上都快十点了,大伙还听呢,我们女知青的头,陶秀云就跟大伙说:
“闭它睡觉吧,人们都困了,明天早晨起来还要干活呢。”
于是,就关了收音机睡觉。可刚躺下不大一会,就听许丽说:
“这天是咋地啦,刚躺下咋就亮了呢?”
王淑杰闭着眼睛说:
“许丽你准是又睡糊涂了,这才几点呀,就亮天啦。”
许丽呼地一下坐起来,还大声喊上了:
“不信你们往外看看,太阳都出来了。”
我们也都起来往窗户上看,可不是咋地,窗户外边通红铮亮,还真像太阳似的,但那不是太阳,这时候,就听男知青那边有人喊了:
“着火了,是小学校那着火了,赶紧救火去。”
等我们拿着水桶、洗脸盆跑到失火的地方去救火,那几间草房子也都烧爬架了。那我们也忙活好一阵子,往上泼水,拿铁锨往上攘土,一直到把火扑灭。
多亏是冬天,学生放寒假了。就一个五十多岁老师在那里住,听说那老师是省城的家,也不知道犯啥错误给下放到这来了,平时就不着领导喜欢,可他有文化,当地又缺有文化的人,就让他当老师,他平时梳个大背头,人们都管它叫大背头老师。我们刚来的时候,因为我们青年点当时没有篮球架子,没法玩篮球,所以,晚上吃完饭,就去那个小学校打篮球。那时候我们就看过他,他见着女的,用色眯眯眼睛看人,我们一看他那样都心烦,当时我们当中有的人就说:
“他肯定是因为作风问题才被撵到农村来的。”
今晚学校着火他倒是没被烧死,但他背头变成了卷毛,脸上被火烤的跟个熏鸡似的,哆哆嗦嗦地站在那。我们光顾救火了,不知道大队书记啥时候来的。就见书记来到背头老师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问他:
“你他娘的咋还把房子给点着了呢?”
大背头说:
“不是我点着的。”
“那是谁点的。”
书记的嗓门真大,当时把我们手里拿着救火的洗脸盆都震得“嗡嗡”响。
我们男知青“四眼”就是好露尖嘴,人家大背头还没说话呢,他替人家说上了:
“不能是他点着的。”
书记一听冲他去了:
“你咋知道不是他点的?不是他,那就是你点的。”
“四眼”这下子毛了,急忙摆着手说:
“也不是我点的,没准还兴许是放双响整着的,要不就是谁抽烟整着的。”
书记仍然朝他使劲,用手指着四眼的鼻子说:
“双响是你放的,要不就是你抽烟整着的,对吧?”
我们队长赶紧上前用身子挡住“四眼”,对书记说:
“年轻人不懂事,瞎说,请书记别生气。”
书记认识我们队长,听他这么一说,他把绷着的脸松开了点,用眼睛扫了我们一圈,然后用饶恕我们的口气说:
“看在你们帮助救火的份上,今天就不追究了。”
回头用手一指大背头对他带来的人说:
“把他带走,明天送公社去。”
说完人家走了,就剩下我们这帮救火的了。忙活了半宿,啥好也没捞着,还差点摊上放火的嫌疑。我们当中有的人就发牢骚了:
“你说咱们这些人也真是的,狐狸没抓找,还惹得一身骚,往后再遇上这事,可不能再管了。”
可当领导的就不那么说了,当时我们李书记就说:
“再遇到这样的事还得管,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呢?再说了,今天我们要是不来救火,那人家就得说火是我们放的,还真就成了放火的嫌疑犯了。”
当我们回到青年点,天真的要亮了,太阳都要出来了。
就因为这件事,那年过年我们都没捞着放鞭炮。那年春节我们差不多一半人都没回家过年,领导知道我们在那过年擅作不了,他们临回家时嘱咐我们:
“过年别放鞭炮了,小心别失了火。”
我们当中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过年着火更好,不是说火烧旺运吗?”
领导开始吓唬我们了:
“要是着了火,以后就别想回去当工人啦。”
就这句话好使,我们最怕说这句话。
别看没有鞭炮放,我们照样过得很热闹。记得过年那天我们弄了好多菜,还喝了不少酒。吃饱喝足之后,大家唱歌、跳舞,把那盆和碗敲得叮当乱响,就差点没把房盖给鼓起来。到后来黄丽萍和一个男知青合伙还演了一出《白毛女》。他们唱得大家好心酸,有的人就说:“别演这个了,整的心怪难受的,还是唱点高兴的吧。”
天大概都快要亮的时候,我们才睡觉。第二天早晨就是大年初一,太阳都老高了,我们还睡呢,一直听到队长叫我们才醒。黄丽萍用被子蒙着脑袋在被窝里说:
“我说队长啊,你就行行好吧!大初一的,你就让我们歇一天,别让我们干活了。”
“歇着吧,我是放心不下你们来看看的,怕你们把房盖给弄的塌下来。
”队长说完骑着自行车走了。
就是在那年的正月,我们从收音机里听到,北京、上海大城市下乡到边疆地区的知青,有返城的消息了。第一次听到了改革开放的词,虽然我们对那些新名词弄不太明白,但感觉国家政策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果然,当1978年春天要种地的时候,就听到了矿里要我们回去当工人的消息,有一天,李书记从矿里开完会回来了,他对我们说:
“矿上领导说了,把你们填的表都交上去了,等上边一批下来就让你们回去上班。”
他话音还没落呢,就听底下“哗”的一声,大伙都拍巴掌鼓掌,我跟你说,我把手都拍疼了,那也不停,还使劲拍。
等到了1978年秋天,我们刚把地里的庄稼收割完,就接到了回矿里当工人,接受身体检查的通知。
记得那天早晨,还是矿里的汽车来接的我们,体检完了之后,我们又回到青年点,一边打场,一边听矿里的通知。一个多月后,大概是十一月中旬,我们就彻底结束了在农村的生活,回到了煤矿。掐着手指一算,我们在乡下整整干了三年零三个月。
回到煤矿以后,我被分到一井,当上一名充电工。这一干就是24年。按着国家的有关规定,煤矿充电工属于特殊工种,所以,我在2001年年底,四十五周岁的时候就退休了,到今天为止,我退休都已经快二十年了。当然了,和我一起下乡的那些知青们,如今也都退休了。一晃我们都走进了老年,想想当年我们仍然会热血沸腾,我们会骄傲地说,知青,是光荣知青;知青,是新中国最可爱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