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年参军的随行的包里,就装着一只折叠好的船。那是我以后想到家乡时的一种寄托。到军营的第一天,宿友们发现后,都嘲笑我这么大了还是个孩子。我向来是个爱要面子的人,但对于纸船我是不会扔掉的,哪怕自己被比我岁数小的男孩子说成小孩。因为,纸船对于我来说,是我的心爱。或许会有人说,不过是只纸船吗?有什么贵重呢?要寄托思乡情有什么出息呢?刚离开家才几天呢?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就是一门心思好好地保留着。每次睡觉的时候,我都把它捧在手心,当它在我手指间一张一合的时候,我眼前就慢慢地浮现出小时候划船的情景,心灵深处也慢慢地震颤。
还记得那是我六岁时的遭遇。那年秋天似乎来得晚,我们村旁河边的柳树飘洒着细长的绿带,多色的野花把原本平淡的流水映衬得缤纷无限,那水温摸上去就如同泡澡的温泉。没有等我在河边仔细多看那自然风景两眼,一阵“扑通”伴着大男孩们的投入,那河面像绸布一样,被撕成了一片一片。由于年纪小,我们只能看着这群欢呼雀跃的水鸭子尽情地享受着流水的抚摸。正当我准备发出赞美河流、赞美蓝天的倒影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身旁的弟弟不知了踪影。我心想,莫不是他回家了吧,我正要身心统一往家赶找弟弟。回眸一看,河中央,弟弟正在被一男子往外拖拽。当时,可把我吓坏了,鼻涕眼泪混在一起流进嘴里,吓得我是浑身发抖。可能当时是过于紧张了吧,连怎么回得家都不知道了,只记得到夜晚,自己和弟弟都在院子里被父母训斥了半天。成年时,才知道邻居大婶的儿子为救弟弟溺水了,因为那时没有船,所以张大爷站在岸边也只抹眼泪,当时才二十三岁,是个刚刚服役归来的退伍军人而且是个不会水的人。想着想着,我的眼前就浮现着他在河里畅游的姿态和舍己救人的英姿,于是,一个念头就萌生在感激他的心坎里,这也是我乐于参军的原因之一。去年参军我二十二岁,四年以来,我的心中时候不后悔着当时若有船就好了,所以每到深夜,弟弟和我总是童真般却又郑重其事地折叠着纸船。这纸船,在我心中就是这样的分量,虽然我赋予不了它颜色,我赋予不了它实用的功能,但是,它作为一种象征,是这样的,在我心中,那位小叔叔就是那船,那救命的船。日子过得真快,一晃又过去了十年。这些年来,我做的纸船都能铺成那条河流的一座桥了。
如今,我当上了父亲,五岁儿子的爱好就是叠纸船,无独有偶,侄儿也愿和他的堂弟一样把纸船当玩具。有时候,我会领着他们到河边,把叠的纸船放在水里,看着船儿自由地游荡,我心里十分激动,阳光下,仿佛,那恩人的笑脸都在船上呈现,如同鲜花一样绽放。特别地,到秋季时,我们放的纸船似乎被什么施加了魔力了,只围着河中心打转,仿佛那船只也是同我一样在深深地思念,我总是觉得英雄之魂是长久存在的。所以,而后,我还把恩人的名字刻在纸船上面,我愿让这条河羞愧,我要把它的名字浸入流水,也愿待船随水向东的旅程中,沿岸的花草树木深知英雄的音容,英雄的精神。
今天,我坐在河边的柳下,铺上蜡纸,写下英雄的事迹,感恩英雄的精神,待写好后,我把这蜡纸也叠成船,但愿恩人能够看到。
作于2012年12月30日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