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人家,家家户户都至少会有一台大屏的液晶电视,平时除了上电影院看场电影或去明星个人演唱会现场听场音乐会之余,一般会在家里看看电视,听听音乐,可时间久了,似乎也乏味了许多,渐渐地电视只在早上开会儿,边做早饭边看会国内外新闻。时间过去久了,倒常常想念起儿时看戏的快乐情景了。
那时故乡小镇的剧院可别提有多阔气了,它是镇上老街剧院废弃之后,在新街新建的剧院,高大雄伟的戏楼矗立在镇子的西街,空旷的露天坝子有几个足球场般大小,观众看戏得要自己带板凳,但这无妨人们看戏的狂烈热情,尤其是老人孩子,个个兴高采烈、精神抖擞,从四里八方乡村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将若大的一个镇子挤的是水泄不通,加上应运而生的小吃摊子,什么醪糟鸡蛋啦、油茶麻花啦、油条油糕啦、瓜子花生啦、苹果甘蔗了……五花八门,昏黄的电灯下热气腾腾、坐满食客,好不热闹。平日里节俭惯了的农民,这时候就会大方的把一些皱皱巴巴的票子,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给孩子或家人自己来碗热汽腾腾的油茶、醪糟之类,然后坐下来享受一番,似乎一年的辛劳也在这一刻所值得了。
我也曾经坐在小摊前喝过那么一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油茶了,再也忘记不了当时的幸福滋味了,长大以后再也没喝过那样的香汽四溢的油茶了。那是和祖母一起看戏时的情景了,祖母爱看戏,总会带着我夹个小板凳去看戏,可是买票看戏的次数特别少,大部分时间是先在家早早睡下,等到戏开了差不多一半时,剧场会敞开大门不收票了,一些家在镇上的人就会进去看场所谓的“巴巴戏”,即结尾戏。那时的我在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被祖母叫醒,钻出被窝,出了家门,朝镇西头匆匆走去。若是夏天还好,凉爽的晚风让人快活,若是寒冬腊月间,刺骨的寒风呼呼从耳边吹过,叫人瑟瑟发抖。可是不知道是什么吸引着不识字祖母的热情,看不懂戏情的我倒是钟情于戏台下那冒着热气的美食了,所以步子也就迈的十分的欢了。至于远远看到戏台上的青衣、花旦、老生、丑角在呓呓哑哑的唱,也不大记得清了,就那些青衣、花旦的身姿、装扮比较喜欢,记忆深刻一些了,至于唱了个什么剧情完全不知所云。一般会在戏的中途依着祖母呼呼大睡,到了散场时,祖母牵着睡眼惺忪的我走到油茶摊前,给我买碗滚烫的油茶、两根香酥的大麻花,坐在一旁,看着我吃完,抹了嘴巴走回家接着睡觉。
到后来长大了一些,更多的时候则是和小伙伴们一起相约去看戏,其实并不在乎看的是什么戏、是否觉得好看,大家喜欢的是凑那份热闹。大家都是白手党,通常会在灯火通明的剧院大门口转悠,寻找机会溜进去,一旦瞅准时机,便会尾随持票人身后,若是被检票的工作人员发现,也没什么好害羞的,嘻笑两下退了出来,再继续寻找机会,毫不气馁;若是侥幸尾随成功,简直就是欢呼雀跃,然后趴在大门里面,巴巴地等待门外的小伙伴成功潜入,门外的小伙伴这会就显得有些急不可耐了,猴急地左顾右盼,瞅到了时机紧贴在大人身边,售票人忙着检票,一不留神,就让那些小猴子窜进去了,有时发现了,也会笑骂两句就完事了。
所有的一起约来的小伙伴都成功溜进去之后,大家才欢呼着朝前方的戏台奔去,倘若有一个伙伴没成功溜进,他们也决不会弃之不顾。这时,只远远地看见前方雄伟的剧台灯火通明,几个青衣、花旦之类的角儿在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声音远远的被从东北边田野的风吹来,忽大忽小,豪放、粗犷,在北方大地显得水乳交融、荡气回肠。
只见台下的人头乌呀呀一大片,后两侧的小吃摊则热气腾腾,人气很旺。顽皮的孩子们哪里会认真的看戏,他们在人群里嬉戏打闹,挤来窜去的。青年男女们哪里会看那些老古董,他们三五成群,瞅着哪个小伙俊哪个姑娘美。那些有了目标的则大胆约来羞涩的卿卿我我,心动异常,脸烧耳红的,却不胜甜蜜,如同醉酒般飘飘然。
记忆里最深刻的就是街上的虎娃叔了,他人近两米高,又瘦,象个电线杆子一样又端又直;又象头牛一样,总在田地里默默地从早到晚地干农活。逢人没话,只是永远的憨厚的笑脸,也没个媳妇,所以街里人都在背地里叫他傻子。可是我从小就他“虎娃叔”,虎娃叔也从来都是笑眯眯地应着。他也是极喜欢看戏的,也不知他是否能看明白,但还是和我们小孩子一样,每晚都在剧场门口溜达,或许和我们一样,只为图个热闹罢了。
他和我们小孩子一样,也是从来不掏钱买票的,但他那明显的身高,就让他混进去的机会少之又少,可是他从来不会着急,他尾随失败,退回一边,又伺机寻找机会,只要看戏的人在门口一多一拥挤,他就马上钻进人群,挤进去了。成功以后的虎娃叔,更是眉笑颜开的迈开两条大长腿,如同仙鹤般,向远处的戏台飞奔而去。
如今,再也没有那样的热闹场面了,曾经雄伟阔气的剧院也早已拍卖给了一家工厂,平日里工厂上空总冒着黑烟,有臭味在飘荡。美好岁月的回忆只留在内心的深处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