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庐是故居,由于残破,年久失修,又实在无其他特点,又因其通体长满绿苔,故名“青庐”。青庐是旧时地主家的房子,与解放后分配给了祖父,当初就是因为庐破而大家让给了祖父,爷爷也由此有了一个安乐小窝可以容身,与祖母住了大半辈子,有了两男两女。 庐无杜甫之庐旧破,也没达到那种能通风进雨的田地,却亦无杜甫之草堂有幸,伴随了一代文豪大半辈子,更成就了“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佳句。岁月将我与青庐安置在了一起,多少也是青庐倒了霉,由于孩时的我又搞了点破坏,于是青庐更破了。
庐无甚特点,独一个破字了得,洞也特别多,大的能容下一只手。里面的住户也是十分狡猾的角色,时常从洞口弹出半寸鼠脑,一见了人,马上又慌了,撞了回去。无事的时候,我也乐得恶作剧,取一把草,点燃塞进洞中,最后几只黑乎乎的东西从另外一个洞转了出来,而我已经呛出了眼泪。青庐梁上,悬着的是一大串一大串的辣椒与烟草。湘人尚辣,说的一点也不过分,我从小到大也是无辣不欢的,时常一碗菜半碗辣椒。母亲时常将梁上的辣椒藏起来,却又能被我神出鬼没的偷出来,放进锅子里一炒,又是一味好菜。
青庐正前,是一道水渠,时常鸣着曲,似乎在向青庐倾诉它的爱慕之情。水渠的两旁,则是一畦菜土,其间时常满满的坐着自家种的蔬菜。菜畦旁边,则是果树,自家种的,时常在初春时带来一大把芬芳,在秋时带来一串串果实。由于嘴馋,故总是第一个知道果实熟的。由果树延伸,是一条小径,青石铺成,古色古韵。时常,祖母就一个人摆一条椅子,坐在路间,两眼望着天,似乎在期待,又似乎在等待。青庐有友,一坪竹,一抹风,再加上蛐蛐的曲,即成优雅的意境。
也许前期与青庐的缘分是甜注定,又似乎是人为的。因为它的主人,也就是我的祖父,一个古铜色皮肤的男人好赌棋,时常有事无事的去一条叫小河街的地方赌钱输的一清二白的。祖父满脸皱纹,枯枝般的手一碰到棋就着了魔般,眼睛也会立马放出光彩的。父亲与伯父多少也受了祖父“千金用尽还复来”的气魄的影响,也爱上赌,但是多少有了点进步,不再爱玩那沉重的象棋,而是开始一把一把的玩扑克。
青庐里时常会飘出两股香,茶香与酒香。祖父善茶,父亲喜酒,而且一喝总就是一大碗。在家中本不习惯这两股味的交织的,但是又想到了那两双臭脚以及那惊天的鼾声,也就没有了异议。可能是因为青庐前面是水渠,故我的性格多多少少受了水的影响,变得温柔善感。庆幸,我总算走出了“赌”的阴影,而是染上了一大把墨香,从此开始试着做一名文人了。由于深夜有父亲脚臭的“熏陶”,故也时常不眠,也正因此,能够了解到青庐的另外一番美,月中的静谧美。
月光中的青庐如梦如幻,却又有了一层一样的魅力,如若将月光为水,那么青庐即为舟了。自己,就是一名舟中垂钓者,斜风细雨不须归的那种,静谧的享受着月光的爱抚。这时候,风儿吹的屋后竹林沙沙的想,如梦中呓语,如摇首轻叹。
青庐是船,那么人不可能永远其中,因为太危险,太无聊,水面远没有路面让人踏实。于是,我们全家搬了家。
新居时自家建的,面对着青庐,本想拆的,但是祖母执意不肯,也就从了老人。建房的钱是母亲一人挣得,父亲也因此羞愧,而放弃了赌牌,但更大原因是我渐渐的大了,随着时间的迈近而大了。青庐仍然静静的站立在那里,我想他不孤独,至少他有水流为他鸣唱,有竹林为他“沙沙”的响。
渐渐的,我发现阶前总有一位老人在那里孤坐,两目无神的看着天空,正是祖母。心里,也渐渐的知道了祖母的痛,因为她的两个女儿,我的姑姑,嫁的很远,却常年鸟无音讯。望着夕阳中祖母的背影与青庐相吻,心里泛起酸楚。青庐多么无奈的被全家遗弃,就像祖母一样被两个女儿遗弃了。
当年的小孩已经成年,也出外读书,鲜能在青庐周围出现。在外漂泊,也没有太多时间去打理儿时的记忆。偶尔闲暇时,喜欢在河边走走,看天上自由飞翔的风筝,风筝是被人放高的,当它飞高时,会不会回头看那个放飞它的人?
风吹过,不留痕迹,但送人凉爽。雨落地,渐渐干却,滋润了千万生灵。在记忆的长河里,却有一个高大又瘦弱的身影,守候着青庐,守候着那份无私的母爱。颤动的双手持着文笔,写下一段深情的文字,我望向天空,决定让五月的风送向青庐,送给我敬爱的祖母。
何宴宾
2011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