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一个夏天的傍晚,我刚吃完晚饭,正悠闲地躺在藤椅上,一边乘凉,一边欣赏天边的云霞。突然,我猛一回头,无意间发现身后赤膊的爸爸,背上布满了几个红赤豆一般的疙瘩。只见爸爸撅着嘴,歪着脖子,不停地把手伸到背上挠来挠去,一会儿用左手,一会儿用右手,可是一下也没有击中“目标”,害得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看着爸爸一副难受的样子,我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面带微笑地说:“爸爸,我来帮你挠痒痒。”一听我要帮他挠痒痒,爸爸顿时笑了起来,脸就像九月里盛开的菊花一样灿烂。
于是,我连忙跑进屋,拿来毛巾先把爸爸的背擦洗干净,然后就在他背上尽情地练起我自创的“九阴白骨爪”。起初,我双手利索,一下左手,一下右手。可没有多长时间,我的双手就像灌了铅似的,开始不听话地往下垂。这时,我不由得后悔起来,爸爸没有叫我挠痒痒,干吗自己要决定给他挠痒痒呢?这岂不是自讨苦吃嘛?可爸爸闭着眼睛,嘴里一个劲地说:“好爽啊,真是舒服。”看着爸爸那高兴的样子,我真不忍心停下来,再说爸爸为我们家操劳了一辈子,我也应该找机会好好孝敬他。想到这里,我情不自禁地笑了。不知怎么,转眼间我的双手又充满了力气,我的“魔爪”又伸向了爸爸的背……
我挠不到痒处,而爸爸的指挥水平和调动水平堪称一流。往左点,再稍微往左点稍微往上点,哎,对对,就是这里,哦吆,舒服,展开展开,范围大一些,好,儿子的技术简直,简直没得说!再挠挠肩膀头子,顺着这一溜往下,对对,挠挠锨板骨(故意不叫肩胛骨)周围,好,爽啊!再顺着脊梁杆子(故意不叫脊柱,让我联想到爱吃的猪脊梁杆子)往下挠,劲头稍大点,速度放慢些,好好,啧啧,哎呀,啧啧……他嘴里哼哼唧唧,表情肌也一点没偷懒,完全一副无比幸福无比陶醉无比受用的样子。我呢,也很有成就感,我竟然可以带给他这么愉悦的享受呢……
给爸爸挠的时候,我背上似乎有了反应,微微痒痒,蚁走感悄悄蔓延渐渐放射。我终于忍受不了了,不得不停下手头的业务,喊着痒、我也痒、挠、快挠!这时,爸爸就会就近一座,把我横架在他的两膝上,一只比较粗糙的手伸进我的后辈,细细地在我的后辈上捏弄,让我尽情地享受着他的爱抚,在他的双膝上美美地睡上一觉。
也许,热衷的喜欢的习惯的不仅仅是痒痒挠,更多的是两个人之间的那种依恋、亲近和嬉闹吧……
随着我一天天长大,爸爸的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每次我放学回家爸都非常高兴。爸虽然说不出话,但我看见爸爸眼睛里都是笑容。
我上初中时的一天清晨,接到母亲让人捎来的关于我爸病危信后,我整个人都傻了,大脑一片空白,人惶惶忽忽的。请了假后,便匆忙赶回老家。往病房门口一站,看见爸爸鼻子上插着氧气管,手上也插着针头,我忍了半天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似的落个不停-----
我日夜守在病床前,拉着爸爸的手呼唤他 。亲友们劝我放开爸爸的手,不然他走得不安心,会很痛苦。可是我不听,我放不下父亲的手,二哥也陪着我一起守在病床旁,他帮着我给父亲翻身、擦洗身子。然后我对着一动不动的父亲说:爸爸,我给您挠背。虽然我知道爸爸已经感觉不到了,但我依然很认真地给他挠,想起从前眼睛充满了泪水。父亲曾用他的背背我上学,用他的背背我无数次地来回过医院,更用他的背背我遇到意外时回家,用他的脊梁为我们撑起一个温暖的家------父亲的背上留有我太多的故事与感动,我给您挠痒痒又算得了什么呢?
后来我实在困了,休息了几小时,父亲在我松手后,于次日中午10点多钟永远地走了------
尽管我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但我却掩不住那份无言的悲痛。很长一段时间任何人都不能在我面前提起父亲,那会让我难过。整整三年,我才慢慢平复了那种失去最亲最爱的人的痛苦。去年清明节那天,当我再次站在父亲的墓前,献上了一束白菊花,也给他烧了个竹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