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滇西高原的夜晚,寒气逼人,凉风习习,就犹如闻到了冬天的气息。训练了一天的战友们,此刻都围坐于的帐篷中,有的怀抱吉他弹唱,有的说笑打闹,或是三五成群打桥牌、玩“杀人游戏”。
如此欢悦的夏夜无法锁住我思乡的闸门,置身于军营的我思绪早已飞到了桂东南丘陵上的故乡,仿佛又看到了父亲劳作的身影。关于父亲的记忆,大都是在炎热的夏季,最让我铭记于心的,要数父亲炎炎夏日里在工地上干活的场景。
夏季是农村里最忙的时节,插秧苗、种玉米、收稻子……忙完了水田忙旱地。然而,勤劳的父亲再累也不肯歇歇,为了尽早凑齐我的学杂费,忙完了这些,他还要到城里建筑工地去干活。
南方的夏天,是往死里热的,空气中夹杂着一种沉闷得足以让人窒息的气息。但父亲,还是顶着烈日在工作,任凭汗水把破烂的工作服打湿,也浑然不觉,依然埋头苦干。
我刚上初二那年,母亲病倒。父亲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活,赶回家照顾母亲,空余间隙还到田里去除草、施肥。母亲说父亲就是一个不能闲着的人。傍晚十分,三叔说有辆拉木材的车陷在邻村的一个土坡上,不能进退,让父亲去帮忙把货车拉起,能挣20块钱,父亲毫不犹疑答应了。
那时候,20块钱对父亲来说,是一笔不少的收入,而且也是我一个星期的伙食费。
母亲的病有所好转,父亲又是急匆匆赶回工地,继续他那未完成的工程。在烈日下,裹在安全头盔里的头发、围在脖子上的毛巾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热得实在受不了,他就在工地上的水龙头喝上一口,但再渴再饿,也舍不得到工地边上的饭店吃上一顿饭,喝上一瓶冷饮。虽然一瓶饮料也就几块钱,可那需要流多少汗水才能挣到那几块钱。
9月,正值我初三备战中考的紧张时候,村里人却到学校来告诉我,父亲在建筑工地上的手脚架上摔了下来,导致大腿粉碎性骨折。
这对我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我想放弃学业回家料理家务,照顾父母。但看到父亲在医院打点滴,愁容满面,顿时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这对父亲来说比摔断了腿还难受,他不再希望我像他那样脸朝黄土背朝天,风吹雨淋到处讨活干,还赚不上几个钱。
父亲并没有住院,在医院做了简单包扎就回家休养。没过多久,他的腿还没好利索,他又回到了工地干活。他说,夏天去了,秋天来了,趁着秋天凉爽的日子,可以多干点活,多挣点钱……
那个夏天过去了,但每走过一个夏天,父亲就明显苍老一分。夏天焦灼的太阳,记录着父亲太多的艰辛,也记录着他深沉宽广的父爱。
一阵晚风吹过,我收起了回忆。我知道,好多事就像风一样一掠而过,在我脑海中慢慢变淡,化成记忆的碎片。但是,父亲的夏天将会永远定格在我的心里,珍藏在心底最温暖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