框架结构的现代房屋,一方防盗门,锁住的不仅有失去灵魂的躯体,还有一抹淡淡的乡愁。
都市的月总显得些许的淡漠,不近人情。即便是朗照,也衬不出它的美,它的明,它的温情。
月是故乡明,默默地温一壶月光解乡愁。
远去的故乡,是永远挥之不去的情结。
那一年,月色皎皎,村里村外都被镀上了一层层薄薄的银辉,萤火虫成群结队地在小溪边的青草地上空悠游闪烁,小草似乎与萤火虫心有灵犀,也径自挥手摇头。田里的蛙声不知疲倦地干号着,仿佛要把这个世界吞掉,才心甘情愿在田埂上静赏皎洁的月色。
那一时,村人们披着月色,各自从屋里搬出一把长凳横亘于院落中,一看上面的形色,就知晓它长久的岁月与村人们对它倾注的深厚情谊,不然它也会泛着银光。他们围坐在空旷的院落里,闲谈着白天干的活、夜晚吃的东西和自家的喜事好事,谈笑声如月色一般辽阔,回响在村落的周遭。
那个我,白天到镇上小学上课,每次放学回家几乎接近黄昏,那时没有校车接送,只能靠着自己细小柔软的脚丫在发黄的大地上行走,感受它的温存。头顶着蓝蓝的天,四周不是繁茂的绿草点缀着,就是郁郁葱葱的林木,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地伫立着。当然,也少不了小草和树木的相互依偎。一路蹦蹦跳跳地,什么也不想,就朝着炊烟跑,像只饥渴的灰狼望见前方一块鲜美的肉,急步前趋。因为那里有妈妈的温馨饭菜。
上苍似乎不容忍此般暖意的情景,想让人们多经磨难,多遭离忧。
那一天,也是一个皓月当空的夜晚,我刚从县中学放假回来。村人们也像往日一样围坐在空旷的院落中,只是少了谈话间的嬉笑,多了泛着忧愁的双眼,面面相觑着。母亲流着泪说,我们将离开这生我养我的黄土地,这是我们一辈子倾注亲情的黄土地,血肉相连的黄土地!
第二天,一辆轿车驶进了村子,“哐当”,从车门走出一位牙齿胶黄,满脸横肉而且大腹便便的人来,一看便知是开发商老板。他清了清嗓子,含糊不清地吞吐着言语,限你们明天早上搬到指定地点,不然别怪我们不通情理。我们也不是什么钉子户,只是这是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黄土地,它的每一寸都牵动着我们的血肉!
黄昏渐进,皓月当空。村人们搬出沧桑斑驳、板面有些发黄的长凳,围坐在一起,双双并排着肩膀,流着珍珠般的泪,和着月光发出刺人的寒光。老泪纵横总牵缠着厚重的情结。记得那晚,老人小孩哭得悲天动地。清幽的月夜里,空气中只浮动着大人小孩的呜咽声,田里的蛙声感同身受地悲戚着,不再欢歌,只想重重地最后一次体味黄土地的温存。
时光是冷面判官,不与人讲情面,是什么时日就是什么时日。读书中,日子过得很快很快,一不小心就跌进了高中生活的尾声。高考后,在一个月之夜,我重温了生我养我的黄土地。
村落已不是原来的模样,就像碎了的元青花,满地都是伤痕累累。整个地面都被硬化,密不透气,偶尔有几阵风声吼着,像是黄土地在痛苦地呻吟。放眼望去,直直的烟囱坚挺地指着黑烟缭绕的苍穹,在月光的照耀下,那烟囱喷薄的烟雾露出狰狞的笑脸。
齐刷刷的蛙声已被杂乱无章的机械声吞噬了,小溪里的绿水被工业废水同化了,泛着恶臭。我的故乡,我的黄土地,您在哪方,为何让我彷徨?
若以这样的代价换取繁华的都市生活,我宁可不要。我要在月光下光着脚丫,顶着蓝蓝的天,望着温馨的家,蹦跳着。
都市浮华本是梦,不及乡愁添我心。
今夜很好,月色爽朗,静静地温一壶月光解乡愁,解我的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