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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登茅山

时值五一假期,厌倦了中文系教授们满嘴之乎者也,在朋友的盛情相邀下,我和裴君踏上了去往镇江的路程。

裴君家坐落在镇江南一个未被市场染指的乡村,几十户人家,水泥石板小路,除了咿呀蛮语,大抵跟我生活环境相同,所以我到不觉陌生。

逗留了两日,裴君总为没啥好招待而愧于面色,而我却陶醉在裴君精心烙的小蒜饼的清香中。第三日午饭后,天有点阴,我塔拉着脑袋似睡未睡,裴君突然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朱,我们去爬茅山!”爬上!对于我从未亲近过大山的人来说是多么新奇,尤其是那充满神奇色彩的茅山,更是让人心驰神往。“好,现在就走!”我惊喜地从凳上弹出,目光中充满期待,犹如马上赴约一位心仪女子,心里跳啊,蹦啊,恨不得插翅飞到山脚下。我们找来两辆破旧的自行车,临行前给车整了装,而后一股劲儿冲到大门外。这时,碰巧遇到裴君的妈妈,裴阿姨是一位地道的淳朴的农村妇女,得知我们要去爬茅山,更多的是许多的不放心。“孩子,今天天气不是很好,可能要下雨,要不等天好了,我烙些饼给你们,那时你们可以玩上一天。”我不好意思回绝裴阿姨的好意,不过心里却是一阵隐痛,脸上略显一丝尴尬的笑容,垂丧的眼神躲到了小路的石板缝里,双手机械地扭着车把。裴君可能看出我的心思,于是打包票似得说:“没事,朱,我们走,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回来了,妈,我们走了啊!”我立马回过神,犹如泥潭中摸索到一棵救命稻草,于是冲阿姨笑笑,似乎告诉她我们会小心的。没等阿姨送来雨具,我们已经消失在宁静的乡村中。

一上路,我询问着裴君有关茅山的故事,而裴君则是三分真七分假地讲述着茅山的神奇。我们一路上歇了两三次,终于到达山脚下。裴君建议把自行车藏到路边的树丛中,这样好轻装上阵。我藏好了车,准备开始爬人生中第一座山时,只见裴君扳了一根手腕粗的木棍,从丛林中走出。我正狐疑着木棍的用途,裴君用侠士的口吻向我说道:“猪头,我们走的是小路,在这深山野岭,遇到土匪好做防身。”天啦,这是爬山吗?还会遇到土匪?我赶忙拉住裴君:“真的会遇到土匪吗?会不会把我们杀了?” 恐惧感立刻袭遍全身,平日里耳濡目染的离奇故事一幕幕在脑中闪过,我不禁打了几个冷颤。“要不我们回去吧?” 我试探着问到。“切,胆小鬼,要不你自己回去。”侠士头也不转地只顾向前走着,而我却嘀咕着什么丧命之话。一路上,我无心赏阅沿途的风光,时不时环顾着左后,只觉山风阴冷,凄神寒骨。

终于到了山腰关卡口,看到游人们谈笑风生,多少消除了我内心的一些恐惧。原来才知道进山有条大路,车可以盘旋而上。

“站住,买票。”一位工作人员上前吆喝到。

“买票?还没到山顶就要买票吗?”裴君反问到。

“当然,这是制度,买了票自然有车接你们上去。”工作人员面无神情的答道。


“那我们自己上去,到山顶再买票行啊?”我急切地问道。

“不行!”恶神般的嘴脸吞噬着我们恳求的目光。

“那门票多少钱?我们是学生可以优惠吗?” 我抓了一把笑脸贴到脸上打听着。

“每人60元,不打折!”

天啊,60元!两个人就需要120元,这是我们在校半月的生活费了。不去,肯定不去。我心里暗暗下着决心,而裴君则嘴里骂着:“什么东西,以前上山都不需要钱的,现在杀人啊,真是遇到土匪了。”

我们都气愤地坐在路边的岩石上抱怨他们太势利,而裴君更是觉得有点对不注我。

“要不我们买票上去吧?”我无奈地挤出一句话。

“你是猪脑子吗,他说给钱就给钱吗?”

“你不是有武器吗,要不跟他们拼了,杀出一条血路。”我用一句诙谐的话缓解了僵持的气氛。

“屁,请我上去我都不去了,什么东西!”裴君狠狠地把手中的棍子摔倒一旁,目光中充斥着无限鄙视神情。

天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树林里不知名的野鸟“呀”的一声扰乱着大山的寂静。远处山顶上,仙雾环绕,也许神仙们正饮着琼浆玉液感叹世上还有纵多难渡之人。

“朱,跟我走,我知道还有一条路可以避开关卡口到达山顶。”裴君似乎发现了什么,用挑战的眼光射杀着那虎口似得关卡。

我依然坚信裴君肯定有办法,于是跟着他去寻找那条光明大道。

“我在前面,你得跟紧了。”裴君下命令着。原来裴君是想在半山腰穿过丛林避过关卡,于是他在前面探着路、理着树枝,我在后面紧紧跟着。树丛中几乎不见光,阴暗潮湿,落叶成泥,偶尔冒出一个生命,真是让人魂魄丧胆。没爬多久,手流血了,衣服破了,心更是凄凉,康庄大道在何方?

“我们还是回去吧,什么鬼地方?”我开始抱怨了,总觉得退回去还有生的希望,要不然滚落到山崖里,茅山就成了我的归宿了。身痛,心顫,充斥着我的大脑,而裴君只顾在前面开道,懒得理我。

“看,朱,到了,前面就是大路。”裴君兴奋地指给我看。

只见前面忽然明亮了起来,这时我又重新获得了信心。在最后的努力下,我们终于避开关卡穿到大道上。站在山腰间,眺望远处,心胸豁然开朗,好似涅槃重生。我深深地允吸着大山的味道,风是甜的,我坚信,这风一定是仙宫里飘逸出来的酒香。

来到山顶已是下午三点,主殿没票自然是进不去,但看到进进出出的道士,我们也算一包眼福了。倒是门口的一些算命的特热情,什么半仙道长啦,什么麻婆仙姑啊,什么神鸟测字啊......每家门口都有一个“促销”的,或男或女,就这样,我们被热情地拉进去,又在委婉拒绝中出来,如是几次。

这时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为了躲雨,我们还是决定借大仙府避一避。于是我们进了一家刘半仙门。刘半仙却有仙骨风范,一尺长的胡须,眼似睁似闭,嘴似合未合,淡定的神情掩盖着内心的潮汐。我天真地问道:“刘半仙,你真的算的很灵吗?”“当然,菩萨在这鉴证,你不张口我都能算出你姓什么,家住何处。”刘半仙捋了捋胡须,自信的答道。呵,我不张嘴就能知道我姓什么,真有这么神奇吗?说实话,我自幼就不信什么掐指算命,既然茅山道士名扬天下,今天不妨开开眼界。裴君使了个眼色,示意我撩撩他。“大师,我呢虽不是本地人,但你果真能算出我姓什么,家住何处,我愿意出十倍钱。”我的语气充满挑战。“行。”大师刷的一下瞪大眼,“把你命钱放到菩萨手中,让菩萨鉴证。”于是我从口袋里掏出了100元放到观音像手中,接着说:“大师,我带着身份证,姓名住址上面都有,我也不赖着你。”于是,刘半仙拿出一本姓氏谱,这是精心编排过的,按照经纬度分成几大版块,大师指着第一版块说:“你看一下,但是你不要说,如果有你的姓,你就点头,如果没有就摇头。”我撇了撇嘴轻轻一笑。大师又翻过一页说:“如果有你的姓,你就点头,如果没有就摇头。”我耐不住性子问半仙:“大师,既然是你算,就不应该要我参与啊,如果我不认识字又该怎样呢?” 刘半仙这时有点急了:“年轻人,在菩萨面前要讲真话,心诚才会灵。” “大师,我们俩都是大学生,你这种算命方式我们魔术表演时就用过,不就是横坐标、纵坐标筛选吗?大部分的姓都能猜的出,唯有复姓难猜,我说的对吗?”裴君一语道破。这时,大师脸上全无坦然之貌,汗珠直往佛尘里蹿,凶神恶煞似眼神与我们做最后的较量,好似要替天行道捉拿我们两小鬼。然而,毕竟是半仙,一会功夫,大师神情又恢复往常,吐了口气说:“心不诚,是没法算的,钱你拿走吧,送你一卦,一路走好。”

我俩被大师轰了出来,而我依然沉浸在戏弄神仙的兴奋中。

随之,裴君不屑的骂了我一句:“傻瓜,别人诅咒了你,你还一旁得意。” “啥时诅咒我了?”我很不解。“猪啊,人家白送你一卦,就是给你送命。”我听了后,心中难免怒火焚身,好在我不信鬼怪邪说,不久也就忘了。

雨还在下着,我们决定下山了,下山的路很轻松,途中路过土地神庙,也没顾得去拜一拜。这时却听到后面有人在喊:“大学生,你们一路走好!”原来是刘半仙带着一女人骑着摩托车下山,大概是夫妻俩收工了吧。

回到家已经很晚,在裴阿姨的数落声中,吃着裴阿姨可口的饭菜,想着爬山的经历,却感慨万分。

《红楼梦》中,贾宝玉认为:女儿是水做的骨肉,见了觉得清爽,男儿是泥做的骨肉,见了觉得浊臭逼人。然而当水遇到了泥,也就变得浑浊不堪。真希望茅山的风光永远是女儿身,不被金钱势利所亵渎,给天下信徒一片清爽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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