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金秋,适逢国庆节长假,《人生与伴侣》杂志编辑张秀阳携友莅临枣乡。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呼?
10月3日,天高气爽,沃野飘香,我和县委办公室副主任韩学树、城关镇镇长刘俊领,陪同张秀阳游览了三杨庄汉代遗址博物馆,参观了汉代农耕文明标本。
三杨庄遗址庭院群,完整地保留了2000多年前大汉晚期农舍星罗棋布的街道结构。新建的博物馆是距颛顼帝喾陵500米的二号庭院,占地3000平方米。走进博物馆,我们来到地表5米以下,跟随导游在放映室观看了电影专题片《三杨庄汉代遗址》,参观了在遗址上方按照1:1比例恢复的汉代农舍原貌和出土文物陈列室。影片以丰富的想象,加之现代化的动漫艺术,以直观视觉让我们一领汉代农舍之风貌,使我们仿佛穿越历史时空的隧道, 走近汉代平民的生活之中,回到了其乐融融的农家小院,享受到了风光旖旎的田园美景。
我羡慕古代男耕女织的田园生活。那幽静的小桥流水人家,那充满诗情画意的一塘荷花,令人产生出无限遐想。目睹这地道的农耕时代的一切景观,真想远离喧嚣,回到古代,在田园牧歌的生活中,寻找神闲气定的感觉。
三杨庄汉代遗址的所在是黄河故道上的一片淤沙地带。这是一个偶然发现。2003年6月24日,内黄县实施“引黄入内”工程,在县南部黄河故道疏浚硝河河道时,突然在地表下5米左右发现了露出的房屋一角。2004年,当地水利部门避开已发现的汉代庭院遗存,在原开挖渠道南约50米处重新开挖新渠。施工中,又在同一土层上发现了2处汉代庭院遗存。到目前为止,在遗址内已经发现了12处汉代庭院遗存,清理工作涉及 4处,而其中只有两处庭院的布局显示得较为完整。
一本在地下深深埋藏的珍贵汉代史书,沉睡千年,一朝惊现。保护好三杨庄遗址,就是留下了一部真实的汉代历史。
三杨庄汉代村落遗址规模宏大,首次以实物形式,大面积展现了西汉晚期的农耕生活和农业乡里的真实景象,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农业遗迹,填补了考古学研究的空白,被誉为中国“庞贝古城”。目前国内考古发现多为墓穴、宫殿遗址,农村院落遗址仅此一处,它为汉代社会组织结构、社会制度、经济发展状况、农业生产、建筑风格、民俗民情等方面研究,提供了珍贵实物资料。同时,也会为黄河河道变迁等黄河水文史方面的研究提供重要的考古资料。
三杨庄汉代遗址的发现,震惊了国内有权威的考古专家。三杨庄遗址很快就被国务院公布为第六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国家大遗址重点保护项目、2005年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
三杨庄汉代遗址是怎样形成的?人们百思不知其解。考古中发掘的房屋里人走楼空,格局依旧。一个小型的拌泥池位于房屋西南侧,几块筒瓦碎块遗落在地上,仿佛正在进行劳作。房内没有留下任何人或动物的痕迹,周围的几户农家皆是如此:似乎也是在农作时,突然离开了家。
房屋主人如此仓促离开,让人心生谜团,也为理清千头万绪的历史留下一个线头。考古学家抓住这个线头进行合理推算,认为这大概缘于一起水灾,因黄河泛滥而被泥沙深埋在地下。
古时黄河一直被称为“害河”,在汉代仅次于祸害人民的匈奴。西汉晚期,黄河不太稳定,王莽时期曾经发过一次大水,当时国家动乱,没有治水。直到公元69年,东汉王景治水,始得太平,这一带600年没有决过堤。
影片通过丰富的想象,再现了当时的场景。那天,人们像平常一样,在田间悠闲自得的劳作。妇女们在家纺花织布、喂鸡养蚕。忽然狂风大作,乌云密布,暴雨骤降。人们慌忙地赶回了家。眼看雨越下越大,一时半霎难以停下。他们知道自己住的地方地势低洼,况且离黄河很近,万一黄河决口,就会被淹没在汪洋之中。于是,他们收拾家里值钱的、方便携带的物品,赶车挑担,扶老携幼,纷纷逃离了难舍难分的家。当他们逃到一个制高点,望着自己居住多年的房屋,经营多年的农田树木,慢慢被淹没在大水之中时,不禁失声痛哭起来。
悠悠数百载,黄河水起水落,水下的庭院始终保留着当年泛滥时的格局。唐代以后,黄河向北移动,到北宋中期后,彻底脱离了目前内黄所在地,纳入现在的黄河水道。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这里是荒无人烟的寂寥之所,正由于以前荒无人烟,这一遗迹才能较完整地保存下来。”
目前清理出来的四处房屋遗址,有诸多类似之处,坐北朝南,光线充足,二进式的庭院布局,大门、东西厢房、内设小范围的活动场地,各自有厕所和石臼、石磙、纺台等各种劳动和生活用具,自成体系。大门外水井、池塘等一应俱全的房屋格局及田垄遗迹,完整地再现了汉代农舍内外部结构,首次揭示反应了汉代中下层民众的生产、生活状况,弥补了过去史料的不足,纠正或明确说明了文献上的记载。
遗址中清理出的瓦片大约有40公分长,是目前所用瓦的两倍左右。“秦砖汉瓦”,汉代的瓦最大,南北朝以后,瓦就越变越小了。板瓦如板而略有弧度,筒瓦盖在板瓦之间的缝上,做防水之用。
考古人员从第二处房屋遗址中清理出有“益寿万岁”字样的瓦当和“货泉”铜钱。这是目前从遗址中清理出的仅有的两件有文字的东西。“货泉”是王莽时期(公元9年至24年)的钱币。综合板瓦和筒瓦的纹饰和形制、陶器的形制等整个器物群的特征,考古学家把这一遗址的时间,定位在西汉末至王莽初。
在第二处庭院中,有一处非常特别的编织遗存展现在大家眼前。在宽敞的庭院的后方和旁边,种植有桑树和榆树。榆树和桑树都是汉代政府提倡种植的植物。桑树可以养蚕,榆树可以做木料,做车轴。
房屋的四周,清开淤沙,除去田垄上薄薄的红泥,耕作中的田垄就显露出来,田亩尚在耕作中,蹄印清晰可辨,推测应当是牛,此外,还有车辙的痕迹。遗址内还发现了大型的铁犁,与“代田法”正好配套。
“代田法”,是在汉武帝时开始推广的农业耕作技术。其最主要的步骤是在一年耕作之前,用犁铧笔直地耕出垄,种子播种在沟里,苗长出来以后,陆陆续续将垄上的土往沟里填,直到垄与沟平。这种方法既能防止幼苗倒伏,又便于除草,有效地提高了产量。
汉代正处于中国农业经济的转折点上。之前的“井田制”,农民以耕种公田的方式交纳赋税。王莽时期过之后,自耕自足的小农经济时代一去不返。那时候的土地不再属于农民,他们若不依附于豪强地主,生命都得不到保障。
如果能从三杨庄汉代遗址出发推测出西汉的家庭结构,往上推,就能知道“井田制”是怎么回事,往下推,就能知道“庄园制”是怎么回事。三杨庄汉代遗址,对我们认识从古至今农耕文明有许许多多的启迪。
我出生于五十年代,父母是农民,因此是在农村长大的,见识过传统的农耕文明,当然是惨淡的晚期。传统的农耕文明正在艰难的蜕变中,它所衍生的种种文化现象已经或正在从社会生活中淡出。我的作品多写乡村事,基本上属于乡土文学,但在记忆里捡拾起的只是沉积已久的点点滴滴。乡村的很多情境已成绝响,很多风景已趋绝版。从三杨庄汉代遗址我们可以想象到,传统的农耕社会的确曾有过田园牧歌,诗情画意,优美的自然环境,人和自然的和谐相处,浑朴的民风,相对简单的人际关系,更有与生俱来的贫穷、落后、封闭、狭隘、愚昧、迟滞不前,和一代代庄稼人总也吃不完的苦啊……
三杨庄汉代遗址出土陈列的农耕时代普遍使用的器具,有被庄稼人粗糙的手千万遍触摸过的经历,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汗水甚至泪水浸渍过的气息,曾经参与过的搅和着苦甜酸辣的农事劳动和凡俗生活,曾经牵扯其中的村夫村妇的爱恨情仇和生老病死…… 这些珍贵文物,已成为后人的无价之宝。
据专家说,大约一万年前的新石器时代,我们的先人就开始了播种收获。大约五千年前,神农氏“斫木为耜,揉木为耒。耒耜之利,以教天下”,原始农业一步步演进为传统农业,刀耕火种一步步演进为精耕细作。农耕社会的历史,漫漫而修远,一路绵延下来,到现在仿佛尚未完全结束。卷帙浩繁的史书记载的,绝大部分都是那段时间所发生的事。和传统的农耕文明配套的,不仅仅是生产方式和生产工具,还有政治制度、思想意识、典章礼仪、道德规范、宗教信仰、习俗风尚……乃至戏曲游艺、歌谣谚语、故事传说等等。这一切,都因人而存在。寒来暑往,岁月骎骎,老一代死去,新一代出生,社会的大环境一变,旧时的事物要么渐次式微,要么顷刻消亡。这是必然的,非人力所能掌控。
走出三杨庄汉代遗址博物馆,我们仿佛从古代的农耕文明又回到了现代的工业文明。在人们看来,似乎只有文学才能把过去的事物保留,所以说《红楼梦》是中国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恩格斯说:“我从《人间喜剧》中所了解的反映法国复辟王朝的阶级情况,比同时期任何一位经济学家、历史学家、统计学家所提供的知识还多。”纸上的文字是平面的,三杨庄汉代遗址这一农耕文明标本却是立体的、直观的,在我们眼前展现的是固有的鲜活,本真的细节,是一部无字的农耕文明的汉代史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