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蚂蚁,这个世界太远,远到一生也走不完;对于人类,世界太小,小到哪里也去不了。蝼蚁跬步,积而行远,一湾湖的方圆,以叶作舟,幽幽犹游,漂泊了生命的四分之三;人行阔步,翻山越岭,一卷图的江山,舟车为步,匆匆跑过,奔波了劳顿的腰痛腿酸。
对于蚂蚁,篮球都很大,对于蚂蚁,篮球的大小和地球是一样的——都很大很大,不过是一个大的有限,一个大的无限罢了。可是蚂蚁更愿意触摸篮球,只因那个球体更加真实,尽管它也憩息在这无边的地球上。可它早就不在乎天边的云彩如何美丽,不在乎遥远的远方到底如何神奇,既然到不了那么远的遥远,又何必以生命作为筹码!
蚂蚁太平凡,行走的太简单,走不了万水千山,三步两步就以为天堂了。
阴风云低,荒草凝露,庄子的燕子,穿着玄色的晚礼服,穿梭在世俗的楼宇、街市。深邃的思想仿佛也可以“转扶摇而上者九万里”了,鲲鹏虽大,然而燕子确是承载了庄子的思想飘逸地飞翔市井田野——蚂蚁蓦然瞥见;夕阳西下,金光撒江,黑格尔的猫头鹰,带着正圆的老花镜,滑翔在辽阔的原野。深奥的辩证似乎在洞察白天世人活动的痕迹,鹰隼虽健,然而猫头鹰确是裹挟着黑格尔的哲学幻妙地审视星空人间——蚂蚁不经意瞅见;日朗风清,花香醉人,梵高的向日葵,套上丹红的俏上衣,快乐地拥抱太阳的方向,艳丽的色彩如同要抹黯花草木叶的所有颜色,梅竹虽洁,然而向日葵确是染上了梵高的疯狂来倾吐这个世界——蚂蚁淡淡一瞄;狂风大作,落英泥碾······蚂蚁看得真切。它倚在一根芦苇的颈上,笛卡尔说这是会思想的芦苇——相比之下,人太脆弱,一滴水,一口气,都可以轻松地置人于死地,然而人的伟大在于能思考,人的全部尊严和高贵全在于此!可是会思想的芦苇又算是什么?
蚂蚁相信的是真实的世界,生活澄明的真实。泥土可以被感受到温度,花草可以被感受到呼吸,江湖可以被感受到心跳······花草树木,虫鱼鸟兽难道都是因为人才活的?“我思,故我在”的唯心自是有其穿越世界的通道,到底是草木笑你太情痴,还是你移情强加于花草?到底是虫鱼对你太冷漠,还是你的悲戚扔向了鸟兽?这是太复杂的思考维度——其实一维又有何不可?简单到一根线、一块面。
对于未来,蚂蚁没有思考;对于现在,蚂蚁不去等待。简简单单等待平平淡淡,静静明明等待澄澄澈澈,一片飘落的秋叶招手老树不是哭泣,而是等待着来春的春暖花开;一只南归的孤雁凄鸣华城不是眷恋,而是等待着庄重的生命续延。等待着蚂蚁的等待,蚂蚁似乎只是一个虚无的载体、一具飘幻的烟雨。蚂蚁向往的真实——不再压迫的考虑和纠结。
蚂蚁的脚步丈量不到生命的尽头,真实的眼睛看清了世界的一叶一花。人类的漫漫穿不上挤脚的皮鞋,一花一木的开谢都慢慢虚幻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