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这一辈子像梦一样飘忽,没有人知道狗是带着什么使命来到人世的。一条狗能活到老真是件不容易的事。下面是美文阅读网小编给大家带来的有关狗的抒情散文,供大家欣赏。
有关狗的抒情散文欣赏:两条狗
父亲扔掉过一条杂毛黑狗。父亲不喜欢它,嫌它胆小,不凶猛,咬不过别人家的狗,经常背上少一块毛,滴着血,或瘸着一条腿哭丧着脸从外面跑回来。院子里来了生人,也不敢扑过去咬,站在狗洞前光吠两声,来人若捡个土块、拿根树条举一下,它便哭叫着钻进窝里,再不敢出来。
这样的狗,连自己都保不住咋能看门呢?
父亲有一次去五十公里以外的柳湖地卖皮子,走时把狗装进麻袋,口子扎住扔到车上。他装了三十七张皮子,卖了三十八张的价。狗算一张,活卖给皮店掌柜了。
回来后父亲物色了一条小黄狗。我们都很喜欢这条狗,胖乎乎的,却非常机灵活泼。父亲一抱回来便给它剪了耳朵,剪成三角,像狼耳朵一样直立着,不然它的耳朵长大了耷下来会影响听觉。
过了一个多月,我们都快把那条黑狗忘了,一天傍晚,我们正吃晚饭它突然出现在院门口,瘦得皮包骨头,也不进来,嘴对着院门可怜地哭着。我们叫了几声,它才走进来,一头钻进父亲的腿中间,两只前爪抱住父亲的脚,汪汪地叫个不停,叫得人难受。母亲盛了一碗揪片子,倒在盆里给它吃,它已经饿得站立不稳了。
从此我们家有了两条狗。黄狗稍长大些就开始欺负黑狗,它俩共用一个食盆,吃食时黑狗一向让着黄狗,到后来黄狗变得霸道,经常咬开黑狗,自己独吞。黑狗只有委琐地站在一旁,等黄狗走开了,吃点剩食,用舌把食盆添得干干净净。家里只有一个狗窝,被黄狗占了,黑狗夜夜躺在草垛上。进来生人,全是黄狗迎上去咬,没黑狗的份儿。一次院子里来了条野狗,和黄狗咬在一起,黑狗凑上去帮忙,没想到黄狗放开正咬着的野狗,回头反咬了黑狗一口,黑狗哭叫着跑开,黄狗才又和野狗死咬在一起,直到把野狗咬败,逃出院子。
后来我们在院墙边的榆树下面给黑狗另搭了一个窝,喂食时也用一个破铁锨头盛着另给它吃。从那时起黑狗很少出窝,有时我们都把它忘记了,一连数天想不起它。夜里只听见黄狗的吠叫声,黑狗已经不再出声。这样过了两年,也许是三年,黑狗死掉了,死在了窝里。父亲说它老死了。我那时不知道怎样的死是老死,我想它是饿死的,或者寂寞死的。它常不出来,我们一忙起来有时也忘了给它喂食。
直到现在我都无法完全体味那条黑狗的晚年心境,我对它的死,尤其是临死前那两年的生活有一种难言的陌生。我想,到我老的时候,我会慢慢知道老是怎么回事,我会离一条老狗的生命更近一些,就像它临死前偶尔的一个黄昏,黑狗和我们同在一个墙根晒最后的太阳,黑狗卧在中间,我们坐在它旁边,背靠着墙。与它享受过同一缕阳光的我们,最后,也会一个一个地领受到同它一样的衰老与死亡,可是,无论怎样,我可能都不会知道我真正想知道的——对于它,一条在我们身边长大老死的黑狗,在它的眼睛里我们一家人的生活是怎样一种情景,我们就这样活着有意思吗?
有关狗的抒情散文欣赏:我家的狗
那年秋天,我正读高二。
一个周六的中午,我风尘仆仆地赶回家,刚进门,屋里蹿出一条灰色的大狗,默不作声地向我凝视着。我吃了一惊,退后几步,看它并没有要扑咬的意思,便一面用眼角瞟着它,一面缓缓挪动脚步进屋。那狗一声不吭,跟在我身后进来,便趴在地上闭目养神了。
我这才松了口气,问:“这是谁家的狗?”
父母正在吃饭。母亲微笑道:“自然是咱家的,你没看它不咬你吗?狗不咬主,它通人性啊!”
我欣喜地蹲下身子端详它,有生第一次亲手抚摸这种常见的动物,它微微睁眼看看我,便又合眼继续睡觉。那种从容和信任令我有些感动,我开始喜欢它。
我家从来没有养过狗,在我的心里,向来对别人家的狗充满厌恶、戒备和畏惧。大概很多人都有过类似经历:当你要去拜访一户人家时,刚走到院墙外,便听到狗警惕地狂叫起来,一开门,赫然便见那畜生威风凛凛地堵在门口,冷冷地望着你,简直将你视作来意不善的盗贼或者仇敌一般。这时主人赶紧从屋里出来为你护驾,呵斥它,它虽然悻悻地走开,然而那眼神中依然满是敌意。当你要离去,主人客客气气地护送你出门,你明明没有抢掠它家的财物,明明两只手都是空的,它仍旧不放心地狂叫一阵,直到你走远才肯罢休。这种被提防和仇视的感觉,我非常不喜欢,因此,养狗的人家我一般是不去的,即便去了,离开时也要小心地防着它会不会从背后偷袭过来——当然这种事情从未有过。然而我还是担心。可是当你在外面遇到它时,它却威风尽丧,耷拉着尾巴,灰溜溜地小跑着躲开你。在家里狗仗人势,在外却如丧家之犬,真是令人讨厌。而自家的狗就不同了,它信任你,你也信任它。即使你睡着觉,也大可放胆合眼,而它只会保护你。这是我家的第一条狗,抚摸它时,那种骤然而来的喜悦感令我的心很是舒畅。
可是我离开家不过只有一月,怎么就忽然冒出这样一只大狗呢?
“哪儿来的狗啊?”我问。
“你二叔送的,他家的母狗生了四只小狗,便送给了我们一只。你别看它个头大,其实刚一个半月。”母亲说。
我也有些惊奇,正要说话,那狗像是听到命令一般,如梦初醒地跳起来。我站起身,只见二叔已进了我家院子,他身后蹿出一条大狗,和我家的狗厮缠在一起。原来这是一副母子相见的情景,二叔每天都到我家来转转,大狗便跟着来给小狗哺乳。对这位不幸的母亲而言,其它的儿女都是下落不明的,于是它只好将全部的乳汁和母爱都留给了这唯一还能见面的孩子。有时我父母到田里干活,将狗留在院子里,这位了不起的母亲便跃过我家低矮的院墙来哺乳,因此我家的狗比它的兄弟姐妹都要长大、壮实得多。当天我在一个邻居家见到它的一个兄弟,简直只有我家的狗一半大,而且瘦弱不堪,叫声也完全没有成年狗的中气。一母同胞的兄弟,命运竟然如此悬殊。
从此这只狗便成了我们家的一员,养着它并没有功利目的,穷家破业,没什么值得偷儿惦记的。兴许是不忍心吧,我们没有像大多数人家那样将它拴起来,它一直享有充分的自由,因此养成了不受羁绊的个性。
那时我十分热衷于吹口哨,便用口哨来训练它,不久它便熟悉了我的口哨声,当它在街上和它的朋友们玩耍时,我远远望见,只要呼哨一声,它便会迅速地跑过来。然而它的天性似乎有着不卑不亢的一面,对主人自然是亲热和依恋的,却不流露丝毫的媚态。
第二天我便要回校了,它跟着我一直走了很远,我努力地赶它回去,甚至弯腰捡石头吓唬它,它还是不肯回家,我只好硬下心肠只顾走,不去看它。
那一个月在校过得很艰难,我老是想我家的狗,虽然它长相普通,也不名贵,可是我牵挂它,担心它在路上被偷狗的人害了。那时这种事平常的很。终于捱到回家的日子,当我匆忙返回后,在大门口只吹了一声口哨,我家的狗便飞快地蹿出来,不顾一切地扑在我身上,差点将我扑倒——它力气真大啊!它已经完全长成为一只大狗了。真诚的欢迎是多么令人感动啊,哪怕是来自一只动物!只要我在家,它便形影不离地跟着我,下地干活时,也寸步不离。虽然我要到外地求学,和它相处的时间实在太少,可是它对我的眷恋却是那么真诚和热烈,毫无勉强,毫不做作,真不枉我在它失踪十年后还是如此地想念它,并且为它的遭遇悼挽不已。
又一次回到家,正是正午时分,家门锁着,我知道那时父母在做什么庄稼活,便去田里寻找。果然找到了,父母正在劳作,见了我,便说该回家做饭了。我问狗在哪里,父亲向远处的小树林一指,我望了望,没有看见它,便用力吹起口哨,霎时只见干燥的田野里腾起一道烟尘,我家的狗向我们飞奔过来了,那时我领会到什么叫做风驰电掣。真是由不得我不喜欢它!唉,十年后想起这件事,我的心里依然充满了难言的感动,还有心酸,我究竟对它有什么恩惠,值得它对我如此情深呢?
冬季的一天,纷纷扬扬地下了一夜大雪。天亮的时候,雪停了,我来了兴致,一声口哨,便带狗到村后看雪。村后是一片广袤的麦田,被大雪覆盖了,莽莽苍苍,甚是壮观。我立在田头,乱发当风,不禁高声背诵起《沁园春雪》。狗也兴奋起来了,一纵身跃下去,在雪地里撒起欢来,转着圈狂奔。那种狂放和惬意,直到今天还记忆犹新。
可是它也有不理睬我、躲着我的时候。放寒假了,我回到村里,便在街上遇见它,我赶紧吹口哨,它分明听到了,抬头看见我了,奇怪的是没有像以往那样飞跑过来,而是扭头便向村南的小山奔去了,在它身边一起狂奔的还有一条黄狗。我很是诧异,回家告知父亲,父亲笑道:“那一定是南屋的母狗,这些日子它们总是在一起。”我不禁感到好笑,这家伙难道是谈恋爱了么?可是也不至于见了我就要逃走啊,难道要为此离家出走么?
果然每天清晨打开大门时,必见南屋的黄狗趴在门口的台阶上等待着,门刚开一道缝,我家的狗便迅疾地钻出去,于是它们便结伴扬长而去。一去就是一天,直到天黑了才饥肠辘辘地回来。此后我屡屡见它们一起游逛,形影不离,而它们也不和村里其它的狗掺和,它们只是寻找属于它们两个的自由和欢乐。
它们的胆子越来越大,足迹越来越远,甚至有一次,邻居跟我们说在十里之外的集市上见到了它们。这开始让我们担心,那时农村里不断传出偷狗贼出没的消息,不时听说谁谁家的狗被偷了去,我们便商量是否要将它拴起来。可那时我正是满脑子叛逆想法的少年,实在不忍心限制它的自由,最终还是没有拴它。直到今天,我还在想当初的恻隐之心是否用错了地方。
我们只好期望它的聪明和好运气能够保护它。可是它越来越胆大了,甚至开始放肆地夜不归宿。有时竟然连续几天见不到它,我们担心它是否遇了难,却又无从寻找,正在惋惜,它却疲倦而饥饿地回来了。它在家老老实实地呆几天后,正当我们庆幸它厌倦了流浪生活时,不知何时它却又消失于我们的视线了。我们的家,似乎已成了它的旅店。
如此不知多少次重复,两年过去了,我们终于放弃了担心,并且又开始赞叹它的聪明和好运气。两年来,村里丢失或者死亡的狗不知凡几,而我们这只散漫不羁的狗始终安然无恙,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我们欣慰地认为我们家的狗有着与生俱来的好运气。
大约再好的运气也有用完的时候吧,终于有一次,它已经连续四五天没有回家了,我们开始恐慌,可是并没有出门寻找,那是不具备可操作性的行为;可是还暗暗心存着侥幸,希望它会突然回来,或者在早晨,一开大门便看见它趴在门口;或者在傍晚,它疲倦不堪地慢慢走进家门。可是直到一两个月后,它最终也没有回来,我们终于彻底失望了。
我家的狗再也没有回来。
我想即使它能够安然归来一次,下次呢?将来大约还是难逃这种厄运的吧。它十有八九是被偷狗的人逮去了,可是我们和乡邻们谁也没有亲见,因此它的最终命运终究成为一个谜。但我们再也没有谈起过它,我只是在心里暗暗为它悲伤,懊悔当初对它的无节制的放任,却又隐隐觉得,这种放任不是绝对的毫不可取。从那时起,我仿佛受了伤,再也没有养狗的勇气了。
南屋的那只黄狗,起初还是天不亮便守在我家门口,连续多日后,终于也不再来了。
有关狗的抒情散文欣赏:奶奶与狗
这是一段很久远的记忆了,久远到就要淡出我的脑海了,无意间与朋友闲聊中,才又慢慢地回忆起来,并且日渐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我的思绪情不自禁地回到了那段时光里。
故事的主角是一条叫做灰灰的小狗,奶奶给她起的名儿,之所以用个“她”字,是因为奶奶特别的宠爱这条小狗,从没有把她当畜生来看,当然小灰灰也很乖巧懂事,十分的招人待见。
童年时期,我一直生活在奶奶身边。数九天的小山村寒风肆虐,比现在要寒冷得多。凌晨,农家屋里蒸气升腾,即使早就醒来了,我也赖着不愿起床,趴在暖暖的被窝里,两只小手试图抓住那些钻出锅盖的蒸气。左一下,右一下。徒劳的动作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蒸气反而从我的指间轻柔地溜走了。我那滑稽的模样,逗乐了守在我身旁抽烟的爷爷,与灶间有节奏拉推风箱的奶奶。他们的笑声伴着饭菜的香,随着蒸气在屋里翻腾,那种祥和的气息,别提多幸福了!
屋里渐渐暖和了,雾气也变得稀薄了。忽然门帘一挑,从外面钻进来一个人,四十多岁的样子,狗皮帽子的帽翅没有系起来,向下呼煽着,如同八戒两只耳朵。外面气温一定很低,哈气喷在他的胡须上结了冰,白生生的,如同电影里老神仙的胡须。穿着一件白茬皮袄,脖子上挂着一副棉手套,但只是左手戴着,他佝偻着腰,右手藏在皮袄里,身上的冷气逼着那些雾气径直向我袭来。
“咋!还没吃饭呐。”来人嗓门很大,进门就咋呼,我认得,是三奶家的宝义叔。
“宝义来了,快炕上坐。”奶奶忙从灶霍旮旯里站起身来,拍打着衣服上的碎柴禾,打着招呼。
爷爷往炕里挪了挪身体,嘴里应承着宝义叔的话:“没甚活,闲待着,也就不着急吃饭了。”
宝义叔只是对爷爷笑笑,扭脸转向奶奶:“二婶,我家老狗不是生仔了嘛,一共五只,那些黑的黄的,皮毛颜色好的都送出去了,只有剩下这只灰颜色的没人要,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上有寡妇娘,下有挨肩的四个孩子,一家七八口子,就我和我媳妇一个半劳力的口粮,人都养不活,哪有闲粮喂狗,那只老狗俄(我)都想送人了,俄(我)老娘死活不让呀,这个小仔儿,我实在是没有能力了,有心扔出去,好赖是一条命,不咋忍心,婶子心好,就收留了它吧。”宝义叔说完了,从皮袄里拿出右手,手里抓着一只小灰狗狗。
“行,我留下了。”奶奶挪动着小脚,紧走几步接过小狗,往炕头推了推缩在被窝里的我,把小狗放在我的身边,宝义叔满意地离去了。
“留下它干嘛,你又不喜欢狗。”爷爷不满地瞪着奶奶。
“唉,宝义说得对,一条生命轻贱不得呀……”我的眼球牢牢地被这条小狗吸引了,忽略了爷爷奶奶的对话。这个小家伙简直是太可爱了,她只有一只手那样大小,肉滚滚的,灰色的绒毛闪着亮光,似乎还站不稳,东倒西歪地跄踉着。一对圆圆的黑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我,仿佛在问:“这是啥地方呀?”我忍不住伸出手去摸它,她胆怯地躲避着,最终还是因为四肢不协调,无奈地发声接受了,鼻子里却发出吱吱呜呜地抗议声。
奶奶取来一只盘子,盛来些米汤放在她的面前,她试探了几下,许是温度正好吧,也没有人的阻拦,才放开胆量伸出小舌头,舔着米汤,不一会儿就舔舐干净了。吃饱喝足后的小狗比之前变的活泼了,她把被窝里的我误认为是她的母亲,一个劲儿的拱着被窝要钻进来,与我亲近。我也很喜爱她,撩起被角就要搂她进来。
“喜欢她赶紧穿衣服吃饭,吃完饭给小狗擦擦毛再抱她,每天和大狗滚在狗窝里,太脏了,可不能让她钻进被子里。”奶奶说着话,把小狗放进了灶旁搂柴禾的箩筐里。我很心痛却不敢制止,怕惹急了奶奶把小狗狗扔出院里去。我狼吞虎咽吃完饭,跳下了地守在狗狗旁边,逗着她玩。奶奶细心地帮着小狗擦洗干净,又重新放上了炕,从此我们家又添了一个新成员。奶奶给她起了个名儿,叫她小灰灰。
奶奶留下小狗,纯粹是给我找个玩伴,她出生在大户人家,说话办事十分讲究。她对小灰灰很严厉,拿她当做人来训练。不许她往屋里乱叼东西,不能祸害鸡窝,偷看都不允许,规定撒尿拉屎的地方等等,小灰灰一次做不好就会挨打,炕沿下风箱角立着一根小木棍,那就是小灰灰的家法。小灰灰犯了错误,奶奶真舍得打,小灰灰也不反抗,耷拉着尾巴,呜咽地跑开了。但是,若小灰灰做对了,奶奶也会奖励她,白面掺玉粟面做成的馍,一掰两半,放进了小灰灰饭盆里。小灰灰高兴地几口就吃没了,“汪汪。”欢快地冲着奶奶直叫唤。这个时候,笑溢出嘴角眉梢,奶奶满脸的褶皱绽开了花。
在奶奶的调教下,小灰灰越来越通人性了。爷爷有个坏习惯,每晚泡完脚,光着脚丫子直接就上炕了,奶奶就得侍候他,倒洗脚水,再把爷爷的鞋拎到炕沿下,摆放整齐。日子依次循环着,某天晚上,具体的时间我已记不清楚了,奶奶倒了洗脚水回来,看到爷爷的鞋已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炕沿底了。
“乖乖,你给爷爷放的鞋吗?”奶奶问我,我和爷爷一霎时愣住了。我们都忙乎着脱衣服睡觉,就没有下过地。
“难道是小灰灰?”奶奶语气里充满了疑惑,我回头看见小灰灰正歪着小脑袋,盯着奶奶看,仿佛在说:“当然是我了!”模样十分的呆萌。
“一定是你,对吧,心疼奶奶,帮着奶奶干活了哈!”奶奶顾不得放下脚盆,蹲下身子用手抚摸着小狗的脑袋。说来也怪,小狗蹭着奶奶的手,“呜呜”地低哼着,似乎在回答着奶奶。整个晚上奶奶都很开心,她从心里真正的开始喜欢小灰灰了。
这样的惊喜,小灰灰给了我们很多。她似乎能听懂我们说话,帮着我们叼这叼那的,还会照看小鸡仔哩。大概我六岁的时候,夏天,奶奶家的芦花鸡神秘失踪了一段时间后,忽然从偏房里带出一窝小鸡仔,可把奶奶高兴坏了。奶奶任由这些小家伙满院子的乱跑,没有圈起来。小鸡仔似一团团绒球,跟着鸡妈妈玩耍刨食,别提多么的招人喜欢了。也不知从哪里跑来一只野狗,就要祸害这些小鸡。当时爷爷奶奶都不在家,只有我自己,那只狗太大了,足足超过小灰灰一倍。我有心想去驱赶它,最终还是因害怕退缩了,只有趴着窗户干着急的份儿。紧要关头小灰灰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与野狗死死地纠缠在一起,那只野狗咬住了小灰灰的耳朵,鲜血顺着毛滴答下来,瞅着让人心疼,我急地落下了眼泪。小灰灰忍着疼反口咬住了野狗的脖子,任凭对方拖拉撕扯,就是不松口。野狗负疼逃跑了,小鸡仔保住了,小灰灰的左耳因此少了半截。
出了这事后,奶奶更加宠爱小灰灰了,在这个家里,她的待遇与我一样,有啥好吃的,奶奶不舍得给爷爷,我和小灰灰却是对半分。在那食物溃泛的年代,我从不无理取闹,自愿的和小灰灰分享着来之不易的美食。到了入学年龄,因为父母工作原因,我留在农村上了两年。那段日子,每到放学的时候,小灰灰便蹲在校门口等着我,我把书包挂在小灰灰的脖子上,嬉笑追逐地跑回了家,同学们都很眼红我,回家和父母哭闹,有的还真为此养过狗,却都不如我的小灰灰聪慧护主,他们望狗兴叹,也只有眼红的份儿。
清楚的记得,九岁那年我被父亲接进城来读书,从此只有节假日才能回奶奶家几天。我流着泪离开了奶奶家,我舍不得爷爷奶奶,更舍不得我的小灰灰。自从我回城后,奶奶把对我的思念都寄托在小灰灰身上,和她说说话,带着她做活儿,仿佛我依然在她的身旁,这些话都是后来我回去过假期时,奶奶说给我听的,奶奶对小灰灰的感情也只有我最清楚。半年后村里组织打狗,我们是军人世家,自然要带头,小灰灰也就难逃此劫。家里怕影响我的学习,一直隐瞒着没敢告诉我。
也是小灰灰的命大,被人用镰刀坎破了脑壳,居然没有死。奶奶可高兴坏了,她把小灰灰藏在偏房里,每天用淡盐水敷洗伤口,再用干净的细白布抱扎好。挤些羊奶喂养小灰灰,经过奶奶细心的照料,不久小灰灰便康复了。奶奶依旧把她关在偏房里,嘱咐她不要叫,白天不许出去,就怕打狗队知道了,再次要她的命,小灰灰蹭着奶奶手撒娇,她很听话,真的一次也没出来过,着实把奶奶心疼坏了。
父亲知道后,死活的不同意留下小灰灰,说她毕竟不是人,没有人的心智。况且脑壳还受过那样重的伤,一旦发起疯来,会伤人命的。奶奶却不理那茬,一如常态的对待小灰灰。
阴历六月,正是杏子成熟的季节,金黄红腮的杏子,闪烁在绿叶间,压弯了枝。那酸酸甜甜的滋味,想想就让人流口水。小哥马上就要军校毕业,成为一名合格的军官了。暑假里父亲带着我们回到了奶奶家,父亲说想吃大奶奶家的杏子。奶奶马上放下手里的活儿,颠着小脚去了。
当她满心欢喜,抱着一篮子杏儿转回来的时候,她的小灰灰已经被吊在院子里的大杨树叉上断气了,黄澄澄的杏子散落了半个院子,奶奶才知道父亲要杏子只是个借口,目的就是为了支开她,害死她的小灰灰。奶奶眼里冒着火,顺手抄起一把扫帚,满院子追打父亲,五十多岁的父亲陪着笑躲闪着。
“您老不要生气,小狗脑袋受伤了,谁也无法断定没有伤了它的脑神经,万一发起疯来,您可制止不了它的,伤了人后悔就迟了。”父亲好言相劝,奶奶毫不理会,终于打累了,坐在小灰灰的身旁,抚摸着小灰灰柔软的毛,一个劲儿地掉眼泪。
小哥与叔家的两位哥哥挤眉弄眼地,却打起了吃小灰灰肉的念头。他们的小心眼被爷爷看透了,他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对着奶奶说:“好了,孩子也是担心你嘛,整天的和狗腻在一起,别忘了它终究是个畜生。丫丫,扶着奶奶进屋吧,老坐在地上,多凉呀!七十多岁的人了,倒不如个小孩子懂事。”
“民儿,琪儿,你们把狗抬过来,爷爷给你们剥了皮,咱们吃肉哈。”听到还要吃了她的小灰灰,奶奶又急了。
“我看你们谁敢,把我的灰灰谋杀了,合着是想吃肉呀,你们咋不把我也吃了。”
“谁也不许打狗肉的念头,听奶奶的,不许惹她老人家生气了。”父亲忽然变得严厉起来,他用眼神制止了哥哥他们,回头接着哄奶奶。
“娘,您说咋办就咋办,好吗?先起来,坐地上太凉了,若还不解气,打儿子几下吧,狠狠地,儿子皮糙肉厚,不疼。”说完单腿跪下,伸过后背,等待奶奶的责罚。泪水在我的眼里转圈,始终还是被我憋回去了,我舍不得小灰灰,但更心疼父亲。
奶奶举起来的手,轻轻地落在父亲的背上,故事至此就算结尾了。在爷爷的指导下,哥哥们把狗移至叔叔家,剥皮吃肉了。这件事做的很隐蔽,就为了瞒住奶奶,狗肉我一口也没吃,小灰灰的肉我始终无法下咽。
从此奶奶再没养过狗,离世那一刻,奶奶断断续续说出这样一段话:“你们还是吃了我的小灰灰,但她不恨你们,她在那边等着我了,我不会孤单的。”奶奶永远的闭上了眼,嘴角却露出了幸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