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年代末,我出生在湖南省隆回县鸭田乡,鸭田乡位于邵阳地区的隆回县与娄底地区的新化县交接地,没有矿产资源,没有大江大河,没有铁路经过,到隆回县城130多里,距新化县城80多里,只有一条两车道的县道如蚯蚓一样在弯延的山峦中穿过,在那个以步行为主的年代里,这样的距离已经是非常远的了。交通不便,信息闭塞,经济落后,这里的人们祖祖辈辈勤勤恳恳,靠天吃饭,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生活。
那个时候种庄稼买不起化肥,肥料的来源主要有两种途径。那年代基本上每家每户都喂猪,猪圈里铺上一层稻草,猪把屎、尿屙在稻草上面,待稻草被猪屎、猪尿浸泡得发软、变颜色后,把这些稻草挖出来堆放在一起,等到种庄稼、水稻要用时,再当作肥料用;另一种肥料的来源是,绝大部分人家把自家平时烧柴火的灰烬,及到外面砍一些杂草和自家的一些秸杆放到一起烧,将灰烬集中放置到一个地方,然后再将自家的人粪浇在灰烬上面,做成肥料。当时的农村,不管是哪个季节,哪个家庭,都有一股臭臭的猪屎或人屎的味道。那时水稻的产量很低,农民辛辛苦苦种一年,亩产只有500来斤,还要给国家交公粮,剩下的粮食根本就不够一家人吃。
当时,我家里五口人,有兄弟三个。我是最小的,打我记事起。我妈每次煮饭时,待米煮成7分熟时,将一碗左右的米先舀出来,再把浸泡了的红薯米(把生红薯切成小碎片晒干)与米放在一起,拌均匀,红薯米与米的份量差不多,然后再把先舀出来的米放进去,这样,整个饭熟了后,我父母、大哥、二哥就吃一半白米、一半红薯的杂粮饭,我一个人就吃一碗白米饭。
吃饭的时候,大哥、二哥老是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其实他们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只不过我是最小的,父母疼幺儿,大哥、二哥也没办法;而我吃饭的时候,满脸都是幸福,感到那饭是世界上最好吃、最香的了。
我们读小学的时候,每一个村都有一所小学,每学期学费5块钱。读小学一年级时,一年级只有一个班,班上有20来个人,班主任是本村的汪光淼老师,矮矮的,黑黑的,瘦瘦的,没有正式编制,是个代课老师,家里山田土的农活,还得靠他平时干。我们那时就语文、数学两门课程,一、二年级每个年级只有一个老师,一个老师既当班主任,又当任课老师,既教语文,又教数学。到了三年级,才一个老师教语文,一个老师教数学。那个时候虽然每期学费只有5块钱,但一个班上至少有5至6个学生的学费得欠起走。慢者一个月两个月,有的一学期都结束了,学费都还没交清。我二伯父的小孩叫郑细华,他比我大四岁,由于交不起学费,他读读停停,停停读读,我6岁读一年级时,他已经10岁了,又与我成了同学,与我一起读一年级。还有一个同学陈日云,他也10岁了,他妹妹陈日华与我一样大。我与陈日云、陈日华也成了同学。由于交不起学费,陈日华小学一年级读完便辍学回家了,陈日云和郑细华一样,也只读完小学三年级便辍学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就算自己平时再苦点、再累点,都能接受,都愿付出,因为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子女有出息。但当生存都成了问题,活着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的时候,父母也只能希望一家人先活下来再说。
幸福是什么?在吃不饱饭的年代,每餐能吃上一碗白米饭,就是最幸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