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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云烟(十一、重生)

  实在不好用“涅磐”的词藻,没那么华丽;但说“脱胎”也不至于,没那么悲痛。对五十年代出生、在计划经济、体制内一直走过来的人,突然在两千年初失去了工作,就是搁现在人员流动、“跳槽”并不新鲜的年月,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马上从容面对的。

  “重生”只是换个活法“噗通”的过程。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的意境胸怀,说起容易修起难。被领导“晾”起来时,一度心中狂躁、低沉、愤愤不平。仰望天空不禁长叹:像我这样的好党员哪里找啊?

  时光是打磨挫折的良药,多少年后,回头才感知:人,你只要不死,就得面对任何困难、挫折。要像山中流水不惧高山所挡,蜿蜒绕开续走自己的路,最终还是从容地汇入大海,走完她可歌可泣的历程;人,面对责任道义,要像高山一样,不惧风吹雨打电闪雷鸣,仍屹立着担当;面对成败得失,表扬批评,就要像大海一样有空间有深度的胸怀,容纳更新再生,有容乃大。

  屈原在放逐时,著下《离骚》;列宁1897年狱后流放西伯利亚,写出《俄国资本主义的发展》,1906年再次流放,写出《马克思主义和修正主义》……。我又想起刚入行搞基建时,曾问过退休返聘家住农村的老人事股长:“你家盖两次房,被山洪两次冲毁,老伴儿病魔缠身,还有两孩儿,咋过啊?”,他淡淡地说:“你悲观地倒下去更过不下去,只有乐观地扛着走下去”。

  我这挫折算啥?于是退了公车、腾了办公室,只身坐上了隆隆北上的列车。很多六十岁到龄退休的人,刚退休无所适从,会有“退休综合症”,可我才四十五岁啊。不甘不甘!

  过去国字号的金融企业、计划经济思维、高枕无忧的能施展才华的平台、稳定的收入、优越的社会环境,让他们统统去吧!我誓言从零做起。

  二零零二年五月初的北京城突然出现诡异的景象,打破了我原来的认知,突如其来的漫天黄沙遮天蔽日,天空一片昏暗。高架桥、街景、行人都像在一幅橘黄色朦胧的画中,近景让人感到很有些大西北的苍凉。风吹在脸上,沙打在脸上,嚼下牙巴骨,听的飒飒的岑牙。那时,人们还不太埋怨天气、埋怨环保、埋怨政府,似乎是北京的第一场沙尘暴,人们看到联想到更多的是“工业革命”发展高潮时的蓬勃生机。

  坐在公交车上,闪过公主坟,闪过复兴门立交桥,一眼瞥见为争取项目贷款,为跨地区无抵押贷款“说清楚”而来过几次的,耸立在又有点显橘红色的风沙中像庄穆的布达拉宫似的总行,百感交集。

  二十年未某面的王华安在心中感情上仍连着不激动不冷漠的同学知青的纽带。借住在他闲置的一楼小居室中,电视电话燃气也是一应俱全。天天到京城人才市场,刷着我那按“中级职称、大本学历”办的京城“人才卡”,去寻觅合适的工作。我不是农民工,不能打得下身子去做建筑行业的简单体力劳动;我也不是年轻人有高学历,去应聘管理岗从起点开跑。看了林林总总的招聘广告,年龄上限大都在四十五岁,我庆幸还在线边。

  若干年后,常报道正能量的“朝阳大妈”,我便会想起,那时寄住和平里王华安家的往事,没有被“朝阳大妈”盘查过问。也更加感恩在知青点同吃两年包谷岑糊涂的他,在我潦倒奔北京时,念及了同学下乡的情谊。我不会忘怀。

  想做饭,就在门口小超市买点鸡蛋、面条,下碗面条吃,晚上不想做饭,就在附近找家小餐馆叫上两份“半例”小炒(这在全国餐馆中是首创独创,炒半份菜,给半份钱)。就着二锅头,独自借酒消愁借酒壮志,有闹市“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的孤寂,无“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放荡不羁轻松心情。

  “朝拜”了一些担保公司、融资公司、投资管理公司诸类的,甚至想涉猎国务院各部与部办公司脱钩后欲起死回生的政策性的“部门专业网站”。晃荡了月余,柳暗花明地终在一外省大国企驻京销售公司行政上谋一职务。

  其实,从金融界低端走出的人再去谋体面的职业,是不容易的。我很感谢那位“老”总,他比我年轻,但他给了我信心,给了我机会,给了我希望。上了一周班,据“老总”意思写了些管理制度,绞脑汁编了企业短期规划,人都还没认熟,老婆一个电话,让我回,即是担心我在外,也是要商议一个“商机”。

  “生意”(创业)可以是人人想做的,但不是人人都能做的,更不会是人人能做成功的。可是你不做,你就没法生存,不知未来,成功概率是0;你若去做理论成功概率是50%,实际成功大概率可能小于20%,因为据传世界20%的人拥有80%财富。毕竟人们奋斗的期望都是美好的,至于风险、挫折、失败是必然的,但不是全部的。

  我从此开始了漫漫十年的“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海中”噗通之路。

  没工作了,才知没有啥积蓄,但老婆还是怕我不适应“新生活”,挤公交有“失落感”,拿出了全部积蓄,买了辆“风神”车跑“生意”。那时,所住的央行家属院里还没有私家车的,我很感激老婆。

  一个房地产老板的老婆打理自有产权商场,年年亏损,不愿在操心了。别人鼓动我合伙盘了下来,签了十年合同。我贷了五十万交了第一年的租金,贷款和盈亏与合伙人各自承担和享有。策划、装修、协调城管消防工商税务后,再转租给做服装生意的散户。做着赚租金“差价”的大梦,那时还算不上是赌博,只是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

  算到能赚钱,可是那地段是步行街不通车,小吃店多,周边环境卫生也不好,街道泥泥水水的。小散户对租金竞相讨价还价,人说:财发狠心人,可我心软拉不下脸面,结果,优惠半年不收费。头一年亏二十万(相当于我当时十年的工资啊),险些击破我承受风险打击的心理底线。第二年,硬着头皮,再拉一不拿投资,但按比例承担债务债权的“商人”作股东,逼收租费,淘汰劣质小户,谢天谢地,第二年算把贷款还清了。

  转租房的规矩,你得先行垫钱把房东的租费钱缴啦,收租户租金的滞后啊,风险也有。随着市里整治脏乱差,商业步行街的升级,筛选合作了两三个服装大户,三年后才见点赚头。因内退手续还未办妥要避嫌,我不能出面签合同啊,每年收到钱打到合伙人账上,也难及时分到手,被人挪去自己做生意。不着急商场不赚钱了,倒着急问合伙人要“狗肉帐”了。直到十年租期合同满,这里也成为市里最繁华整洁的商业步行街,颇有点像北京的“王府井”,上海的“南京路”。看到能轻松妥妥地赚钱,房主死活不再续租给我们了,可是“我”赚的钱,问合伙人要了十年也没要清,哎……也懒得要得了。

  又过了若干年,我才悟出:别人欠你的钱不还时,有偿还能力的,可诉讼追偿;当无偿还能力要不回的时候,你天天“鸡狗”(地方义:惦记)着要账,结果天天心揪着不“幸福”,还不如只当没这笔“债权”,顿时轻松。

  内退手续办后,商场出租也稳定了,我也没啥事干,又合伙承接扩修县里一段乡镇公路的工程,这次我可出面签合同了。租着挖机、铲车,招募炮工、砌工。干了大半年,把机械费人工费材料费税费整完,赚了二三十万。分到手也能抵在银行干几年的工资,也就减消了很多离开银行的失落感。

  在工地上,我执意租住在留守农民土墙瓦屋的家中,聘请的小工头却嫌农家脏都懒得和我住,跑到公路道班二层楼去住。他打不下身子,我拉不下脸面啊。我住农家,年轻的村妇不知我底细么。住公路道班?我不屑也不想“逢迎”过去低几层次的人。

  但这落差,你不直面也不行。九十年代以前,公路段是县交通局下的单位,公路道班也就是天天拉着木制手推车,竹篾框子,铁锹锄头,在路上清边沟,用碎石黄土垫坑的工人,虽辛勤劳动,但让过往的人车心里敬佩。经济发展,交通先行,摇身一变,这些人都不干活了,成了“监工员”,班长成了“项目经理”,段长成了“指挥长”……,拿着国家的钱,充着“大爷”的派头,那年头交通线上栽倒了多少人啊,让过往人车心生鄙视。

  我丢下面子,一次次一个个的乞求七、八个管工程土石方工程的人早日验收,在工程量结算单上签字。只有这个单才知赚钱否?只有这个单才能去要钱。混迹于小包工头中堆着笑脸,追着段长、工程师、财务股长结算,可是他们说没钱。

  春节前,为“安定”,找了一处宾馆把闹哄哄要账的小包工头人群引离公路段,结了部分,其他余款却说,以后每年结20%,我想这是一辈子也结不清的账啊,永远“微分”不完。没法,第三年春节前,经过迂回了解,摸清他们在外地密开的账户,迅速保全,法院查询冻结该账户。趁离职未冷,查偷开账户、走法律路要回欠账的细节不必赘述。

  出人意料之外的是,异常顺利,法院很快把余款全部给我。公路段竟没人出庭,没有异议,没有上诉。从此,我再也不想回本地做事了,面对熟人,你不是得到真诚帮助,而是尴尬,因为你的地位变了。赚的钱到账后,我马上算的清清楚楚,当即给合伙人分了。因为,我最痛恨主事合伙人盈亏糊涂账,盈利当分不分自己挪用。

  千喜年后几年,几个朋友或者说信得过我的几个在岗人员又窃窃聚议合伙,怀揣“开矿”的梦想,推我为名义主事人。据一线人的信息,跑到青海找矿。车行蓝天白云美丽的青海湖边品尝着湟鱼,站在茶卡盐湖想象着亿万年前波涛翻卷的大海被喜马拉雅山隔断,隆起的高原,海水的蒸发,给后人们留下了这宝贵的钠盐资源。

  梦不一定都是美好的。在都兰乌兰,那天高云淡干旱缺氧无植被破碎地质带的山上转着踏勘着,终没谈成挖铁矿的项目,无意地避免了在大西北脆弱的生态伤口上再洒点儿“盐”。

  拜访过州招商办,去过县长的家,你想象不出那县长会住在低矮的土屋里,但进得土屋,很了然的会看见很多摆设装饰的藏蒙文化的符号。可那地方就是那样,沿海与西北的环境、经济的巨大差距啊,就会勾起对国家“西部大开发”战略的美好猜想。折转身回到本地在另一县山沟里下投资几百万,想在开矿发财大潮中搏击一番。

  办一个探矿证,无需花一万元,这是我后来到省里部门经手一遍办探矿证延期手续知道的,可我们未占先机,又不懂套路,竟冤大头似的花百万买下。我拿着新置办的GPS手持仪,由上家带着我们在探矿证标注的几平方公里的山野沟梁上,指着这一处那一处露出的矿点矿带。想着这脚下到处都是铁矿,开矿发财的梦越发膨胀。

  几个月后,梦便被艰辛刺了些孔眼,慢慢地瘪了下来。你去批炸药,批不批,批多少?你探矿能否采矿?你用水用电?都会以为你“老板”啊,开矿有钱,任一部门甚至任一农民都可叫停你。在河南买一套球磨机,合同说好,设备到场安装调试好,在付清30%尾款,可是,等你请车装车后,他却不让你拉出厂门,蛮横无理地要全款到账才让发车。可见那年月商业信用崩溃的一斑。

  我感叹着:老牌发达国家在工业化的先机中,靠了十八、十九世纪以及二十世纪初掠夺他国财富进行原始积累,二十世纪中后大国强国靠“货币”“科技”“规则”垄断再积累。而我们在走向市场经济,恶补工业革命,追赶世界步伐中,靠什么积累?有政治经济学所说:利润来之剩余价值,也即劳动者创造的多余财富,所谓“赚钱”就是“赚差价”,但你首先要有“本”,“本”要滚大啊。

  八十年代初有过计划、市场价格的双轨制和地域差,成就了一些“官倒”“倒爷”,而后有过“国有资产流失”,有过“地产”“矿业”主的野蛮掘金。竹笋般冒出了“基金”、“投资理财”、“信托”、“保险”,一拨一拨地人热衷着“股市”的“资本运作”,进行着“第一桶金及其后的原始积累”。

  即使互联网时代,也漂起一些践踏着“大义”,追逐着金钱的“巨头”,“大数据”算计着收割着人们不太感觉剧痛的普众式的“金钱”。那被人们赞颂为大众的,想着民族大义,沉心搞实业搞科技的寥寥无几。“金钱”正迷蒙着人们的双眼,“金钱”正打瞎着人们的双眼,“金钱”的潮涌正裹挟着人们。后来的“3.15”能窥见一斑。

  其实“金钱”本身没有香臭,只是追逐的过程要“取之有道”啊。

  选矿厂边选址建设,我边陪着地质工程师朋友拿着矿锤罗盘放大镜,漫山遍野,沟沟坎坎地査勘铁矿确定矿带,要打矿洞,采矿石,先行储备选矿厂建起后的原料啊。

  跑着跑着心渐渐地凉了,这秦岭,至少东南的余脉在浅表层没有富矿。偶尔在荒地发现一坨圆圆露头黑黢黢的石头,一看就知是品位高,粗颗粒少硅质的磁铁矿石,拿磁选机上用的磁铁块一吸,“啪”的一声,很吃劲才能扯下来,估摸品位50以上,高兴地不亦乐乎。想看看露头下铁矿带的走向、厚度等,不其一炮炸开,像神话般地竟没了,让人很是错愕。

  朋友专家解说:这可能是秦岭在古造山运动时,岩浆顺裂隙喷发,溅落下的一滴铁水。就像这里的金银矿往往伴生着白火石(地方语:白色,质地很硬,夜晚碰撞能看见发火光,是否高纯石英石,二氧化硅高硅?),就是岩浆溶液从地底沿裂隙涌出、冷却成矿。找矿经验,有金银必有白火石,但有白火石不一定有金银。

  在普遍低品位铁矿阴影下,我总拿着找矿小锤、小布袋,见白火石矿带就敲敲,尤其是白火石矿带边沿粘附的那种质地有孔隙较松,颜色黑绿,闪着金光点的矿石,装上几小袋,送检。那矿渣中不时显有平面泛金光的一立方厘米的矿物可不是金啊,那是硫。寻思着走“狗屎运”碰到品位高的金矿,以弥补花“冤大头”钱买贫铁矿的霉运。

  我又蹦出中学时爱过的迷人的“化学”。古老的“汞齐”法——汞溶金、与杂质分离、再加热蒸发掉汞,获取粗金泥。幻想中仿佛有亲和力贪婪的很多“汞”孩儿去搂抱着心仪漂亮众多的“金”姑娘,提炼出我可爱的“投资”本利来。遇到过几处民间传说的“金窝”,也不过是金3克,银几十克,且没啥“储量”的贫矿带,不具开采价值,“金”梦也就不断地随之夭折了。

  跑着跑着心渐渐凉了,快一年了,几百万快砸完了,选矿厂建了,尾砂坝建了,铁矿石储备了,通矿点的路修了,后续至少还需投入百十万解决洗矿用水和电力增容的问题。合伙朋友都是小职员,再增投资可能性不大,都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和较强地风险投资心理承受能力。想以矿养矿靠卖生产的铁矿粉收回投资,似乎又缥缈不定遥遥无期。

  我深深体会到办事难创业之难。修路占地你要给村上、老百姓钱,你挖机毁了几捆废弃的包谷杆,你十倍赔人家都不行,他无理地非要他“原装”包谷杆,明显地讹你。围着几摞石块巴掌大个小水坑,你要填平它,他说是祖传水井,不拿上万赔他,不放过你。是“部门”的要陪吃陪喝陪玩儿,至少要低三下四的谦卑求着。

  我理智地告知大家:这生意不是我等能做的,“保个本转出去”算了。生意场上人说:瞎子买瞎子卖,还有瞎子在等待。后遇铁矿之乡的河北一“大职员”买家接手,总算长舒一口气,对得起合伙朋友,保了本仅赚了点“高息”,人家能赚大钱是人家的本事。再后来,听说下家又大手笔地投资,重建大产量的球磨机生产线,据说一开机,全乡都停电,因为乡变电所容量很小。加之,村村通修路、退耕还林、……等,影响矿业正常运转,以及不可知的环保等未来难题,其投资回收难于想象。我庆幸那时及时地脱手了,但“创业”的意志并没有衰减。

  千禧年初的十年,开矿热潮持续发酵,其时,市场上金、钼、铜、铅、锌价格暴涨。我的朋友——原很相知又合过伙儿的同事,在外省秦岭东端看着周边的金矿、钼矿、铅锌铜矿选厂出来的金属粉,转手都是赚大钱,在当地人“撮合”下怦然心动,染得我也跟着心动。

  这次他主事,原几合伙人把卖铁矿的钱又投资在这个豫西县城清哗哗的洛河对面的“衙前”村,建了个铅锌选矿厂。神奇的“化学”再次勾起我灿烂的梦,“金银钼铜铅锌”这些磨细的贵金属矿粉末在浮选设备中翻滚着,被“药剂”手们捕获着漂浮到他们的“新家”——沉淀池、财富池。

  这次为减小风险不再去搞探矿采矿拥有矿山,想买矿加工或受托来料加工。至于无环保手续直排污水,有关“方面”招商引资热情鼓动暗示说,每年大不了罚两次款算了。但天有不测风云,三个月建起浮选厂,准备回家过年后收矿开工时,该县出了一发而不可收拾的环保事件。

  据说,山沟里有一个体小铅锌冶炼厂,那年老板因故没生产了,但在春节前,村上问他要“例钱”,也就几千、万把儿。老板赖着说:“我今年都没生产”,不愿给。结果,村上带冶炼厂边的小学校的学生去抽血化验,验出血铅超标。提出如不给,向上反映。老板较着劲还是不给。村上找记者来了,说要十万,不然报道。老板更是舍不得“十万”出去,仍不给。结果事越闹越大,老板赔了百十万,还把那违法冶炼厂的小炉子炸掉。

  正闹得不可开交,那县一个村在外县煤矿挖煤的农民工一下死了十几个,腊月啊,村里一片哀嚎声。事故本来与豫西这县没关系,但对血铅超标事件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媒体升级报道。

  过了年,从上到下全省高压整顿矿业,有合法手续的清理整顿安全,验收后复产;无合法手续的断电停产办手续。有关部门有领导“抓”起来了,有关领导撤了。我深知我们这连营业执照都没有的厂,其环保手续、安全手续是办不来的,也是办不起的。

  在河边沙滩上建的厂,那加药浮选铅锌矿的黑乎乎飘黄沫的废水直排侵入沙滩下,能不污染这县城边的洛河水吗?凭心而论,挣点钱,污染了这洛河,与上古时代大禹为民治水的精神是背道而驰的。黄河有这一支奔腾汇入的秦岭清水,是多么可贵啊。

  眼睁睁地看着才建起新新的厂,无奈地只有半价变卖给“撮合”我们来的当地选厂“朋友”,扩大了他的规模,尽管他也暂停生产,但他是当地“土豪”啊,远比我们有路子。我有时在怀疑是否他早有谋划,为了他的资本扩张,给我们挖了一个坑?

  二零零五年,被失败一榔头敲晕的我,在家无所事事百无聊奈的时候,想写科幻连载小说《蓝星》,预测勾勒着两万年后地球状况人类的故事,不知在哪个文学网站发了第一集《张灵的反叛》:

  “‘张灵失踪了’。蓝宪局轮值主席沙似雪接到人类监控处草惊风报告后,并不在意,‘谁也跑不了’。但当草惊风启用了“个体生物气场定位侦寻系统、个体生命基因嵌入胞联络系统、个体生命信息共享反馈系统”三套技术手段,仍无法定位联络张灵所在时,沙似雪才感到事情有点不妙。但是,人类发展到今天,谁又想反叛?谁又能叛逆而翻起什么大浪呢?

  ‘蓝宪局’的全称是:无穷7474#宇宙银河系太阳系蓝宝石星球宪法规则执行局。说简单点就是‘人类管理控制发展中心’。两万年前,人类将自身生活的地方叫“地球”,后来‘无穷委员会’重新统一命名为‘蓝星’。早期文明社会(约公元2200年前)的科学家认为宇宙是一个包括了很多类似于银河系这样的天体的大气囊,起于大爆炸,直径约1000万光年,物质与反物质间以各种形式演变转化兴衰运行,整体还膨胀着。按过去的说法,现在又有了‘宇宙外宇宙’,通俗地说‘大气囊’多了,也推翻了宇宙‘奇点’爆炸说。这正因应了古中国人“天外有天”的哲理。现在我们定义:无数个宇宙的总和叫‘无穷’。按照文明星球社会规则排序,人类发源的地方所属宇宙,属7474#宇宙。人类对总和的宇宙,甚至对7474#宇宙永远也是‘不可全知’的,只能一点点地知一点点。

  ‘无穷’不再是历史上中国词典中的简单释义:‘没有穷尽,没有限度’,这似乎只是立体的线性的长度概念。现在的‘无穷’,……,通俗地说,已早把微观的夸克研究到‘小极’,即无物质状态;把宏观的宇宙研究到‘太极’,也即无‘物质’状态。生是由精神变物质的过程,死是由物质变精神的过程。它是循环的变幻的。

  当然,现代人类谁都理解,但要给两万年前的人类讲‘无穷’,会很费劲儿,他们听不懂或似是而非。不能说他们无知,只是那时的科技水平只能认识到那个层次,难能可贵的是,那时的科学家越研究的深,越有学问,越不浮躁的精神,这才奠定了今天的‘科极’,那时要是仅夸夸其谈、浮躁一世、‘拿来主义’、‘抄袭成名’,科学也许仍停留在‘太阳系—夸克’的认知时代。

  张灵在蓝宪局人类监控处供职,是年轻的首席科学家,他的智能精神人性超常。在自然人性状态下话语不多,但内心却翻卷着对历史敬仰和憎恨双重矛盾的心理波涛。也正是这种双重矛盾心理的反制平衡,使他得以避免了物理人性的强化。

  他认为:人类发展最有色彩的时代应是那商品经济时代,即初级科学文明时期。社会充满着差距不平衡、善良与丑恶、就业与失业、富裕与贫穷、正义与邪恶、和平与战争。人们尽情享受着自然人的七情六欲,为名利、为情感、为人生价值,人们忙碌地甚至疲惫地生活着,即使愁苦千千,也不乏回头感觉人生一世一刹那的时间是幸福的。

  那时人类为了‘有限’的资源,攫取财富,国家、民族、阶级、宗教冲突不断,无数次的征战杀戮充满了血腥。但这一切都灰飞烟灭了。历史往往有雷同的镜像,张灵在造访距蓝星780万光年的一个星球时,曾看到类似于前远古时期中国战国时期的镜像,虽不屑,但也感叹人类亦从此儿来。

  ……

  史记,约两千二百至两千五百年间,古中美俄三国核大战中,古中国防核制核偏引核突击核及其人种基因技高一筹获胜,以至于现在人类文字语言的统一带有很多古中国的色彩。‘核武’没有像人们一厢情愿的那样,仅作为‘威慑’对手的力量,蘑菇云的突然在地球多处绽放也没有毁灭人类、毁灭地球。

  人类前科技时代(公元二三千年)是残酷的、悲哀的,也是辉煌的、壮烈的。再后来,科学的发展让国家、阶级、民族、宗教消亡,让人类走出地球,对人类个体而言,没有了“多余”的欲望,没有了‘财富’、‘金钱’、‘美女’、‘情爱’、‘战争’、‘犯罪’这一类的词汇。

  人类完全处于自我调节、自我控制、自我发展的状态中,人类的个体在现代科学医学(公元一万年)手段下,不在需要人工生殖生育,变成有计划的在生产线上生产的自然人、物理人、智能人的合成品。人自身能进行类似的光合作用,自身能吸纳天地暗物质的元素能量,还能分解化为比光子还小还快的‘意念流’,到达目的地后在复原。人类此时,还需要为‘吃’,而延伸战争吗?生产的‘产品人’没有过激的情绪,只有理智,还能产生‘爱恨情仇’的故事吗?

  ……。”

  之后,写下了第二集:出逃之路。勾勒着:张灵遇到一个别人眼里的‘怪女人’,其实她是一个自然人成分多了些的人,是工厂化生产时,系统“智能性”编程无意地出了点“瑕疵”,却让张灵碰到了她……。

  我一生的缺点就是不能持之以恒,所以,写了第一集后,就不想再续“科幻”了;又想着还未统一的台湾,这道中华民族的伤疤,哼着二十多年前在部队学唱的《一定要把胜利的旗帜插到台湾》,夜不能寐便提起笔来,推论着武力统一台湾的战役战术行动的构思。什么气候海情、心理宣传单的投放、空降突击、打蛇七寸、斩首行动……,意欲投书总参,在我看来,对“台独”只要拿出雷霆万钧之势的开打,不会有抵抗的。稍微明白点儿的人知道:抵抗是死,不抵抗会活的更好,发展的更快。只有极少数冥顽不化的人才会惶惶不可终日。知道总参早会有不同版本不断更新的、比我们民间人士想的更厉害的武统方案,也就权作退役军人对祖国统一的渴望。

  但凡想入非非、不脚踏实地的人,终难成正果。忽又想整理汉字汉语关联的词语,作一“方便小词典”放网上,以让“心存文学火苗的青年”在描写景物、人物、动植物、事物时,“不动脑筋”地在词藻中快速选择,开出一朵有文采的“花”来。收罗写了几寸厚的稿子,终又因损失一半投资而郁闷的心情不断惊扰和“才疏学浅”而中断。缺乏毅力和知识底蕴的菲薄是我干任何事的软肋。

  做生意其实像赌徒,不是不服输,而是“乐观”占据了上风,老想着翻本。有时在市场买菜为分分角角计较,但你一赔几万几十万连眼都来不及眨下。

  一朋友接一央企中标的西气东输管道隧道项目,隧道不长,一千多米,一年工期,投资对半赚没问题,拉我又入伙。我当兵打过隧道,对施工也就有些熟套,在现场我也是忙得不亦乐乎。

  虽千多米,但洞子没打通时,那两省交界处隔着的太行山高耸险峻的骡断岭山峰,从进口到出口没路不能翻山,开车得从这省到那省走四十多公里。为炸药,我得联络两个县治安大队,两个县民爆公司,设管两个炸药库。连洞子两端占地、用电,“协调”村、村民等工作,都是双份的。

  买台铲车没人开,我开带个徒弟,快三十年没摸装载机,上去还是那么熟练那么亲切,那么得心应手。因隧道较小,只能用农用三轮车进去出渣,过几天买回的三轮车,从没开过的我,我开我教我带人。在一台全站仪不能满足两头隧道同时用时,凭我知识,在隧道口顶部中线由仪器定位两点,然后,让工人沿线在隧道顶每5米直线延展打一孔,扎进钢筋头做标记,保证隧道的方向。指导工人按隧道坡比每10米下降抬升多少。

  在山西平顺进口租住村民房尚可将就,在河南林州出口因距村较远,只能在隧道口搭简易工棚。这是我在刚招到农行盖新楼房时,睡漏雨工棚看场后,又一次睡四面透风的工棚。工人自搭的棚子上面和四周是石棉瓦,下面铺位是树棒子架的通铺,廉价的被子,里面的棉絮不几天已被蹬的成坨。居住生活工作“环境条件”这飞流直下的落差不知挫折后的别人受得了吗?但我受了!

  我终于见到了高中课本中的红旗渠,青年洞。从这口到那口,都要过红旗渠,顺着红旗渠下的公路跑,我们现在的施工条件不比开红旗渠那时好得多吗?我乐颠颠地忙着,仿佛不是在为赚钱,而是人生你总要做点事。现在隧道爆破可不是当年我当工程兵时,线缠纸包导火索用剪子剪不同长短,拿着烟去点,十分危险的事。为了断面爆破从中心往开炸,过去那种导火索就不生产了,现在是塑料空心气线管,那气管都是叫“几段”“几段”的,就是一发雷管爆破冲击挽在一起的一大把气管,传导延迟炸药爆炸时间不同,安全多啦,爆破效果好多了。

  工程搞了半年多,进尺也超一半。项目部突然来清查火工品,神神秘秘地传来停工的消息。人算不如天算,稳赚不赔的项目,几天后得知中石化老总双规,在建项目全部暂停,待审计署进行审计。

  项目还搞不搞?停多长时间谁也说不清。我们不断以讨要农民工工资的理由找中标单位。中标央企见工地几十工人停工工资问题、施工方设备管理问题等,久拖也不是办法,怕出事,只得宣布清算。

  我们将工人遣散后,合伙人也作鸟兽散,我一人和甲方一星一点地计算工程量,连个小水坑我也要估个方量,清材料连个钢筋头我也要算钱,盘设备,这可都是我们垫钱买的啊。在我妥善处理完两施工队工人工资,两隧道口村民所有欠款及事务,这才和合伙人到河北的中标方谈判。

  对方是总经理、项目经理、工程师和法律顾问室主任,经过艰难谈判,总算得到我们投资款的130%的结算款的数字。为防拖几年不结,我借用财政银行计滞纳金的办法,在合同中约定了不按计划时间付款,按日千分之三付违约金的条款。后来两三年也没结清,我只身北京找过项目建设方:天然气总公司,说我们欠农民工工资,中标方欠我们工程款,希望在给中标方工程款前通知我们,不然农民工拿不到工资,担心他们在奥运会前夕到北京上访,暗示点后果压力。

  无奈,只有打官司,光违约金算算就有九十多万元,哪怕判付或调解达三分之一也可。请了当地与中标央企较“熟”的“能人”帮忙讨要,又怕他“黑”我们。晚间,在卡拉OK歌舞厅消费,怕讹诈,怕暴力,我都把银行卡放在鞋垫里踩着。可是第二天,在法庭上我拿的却是合同复印件,我合伙的主要股东却把原始合同丢了,甲方不提供原始合同,法院支持甲方律师意见,无原始合同违约金无从谈起,一风吹了,得亏国企还认帐。拖了几年,才把本收回来。

  后来一晃过了五十五岁,一余姓朋友老板开公司,偶遇闲谈想请我去他公司搞事,悄悄地找“曹先儿”给我算了一“命”,看我和他属相“八字”合不合。朋友老板说:“算命的说你四十五到五十五这十年命不好,干啥啥不成,家要败大半。过了五十五才平稳”。这是后话。

  可那时我不知道啊,再说我生来就不信“命”。在五十五岁前继续书写着“命不好”的故事。

  熟人一拉,我又跑到内蒙承包挖煤,生生被骗几十万,还说不出口。据在那边混了几年的老乡眉飞色舞地缠着我们说,一福建老板亲戚们集资三千多万买了一个煤矿。

  初来内蒙,这里也有绵延起伏的高原,但生态远好于大西北的高原。见离天近旷辽的草甸,就不时想等赚钱了站稳脚跟了,去翁牛特旗打听打听我很想念的副连长。去逛逛我当知青时就向往的,也下放插队有跃马扬鞭知青的“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呼伦贝尔大草原。

  原老乡介绍人说他们已签合同包挖煤,只要你们拿五十万,算你们50%股,我们合伙。想他们已在当地扎根,前期花了点钱,有他们摆平外围,我们就潜心打煤巷挖煤,那时煤悄啊,吃点亏投几十万合伙也值。

  后来我得知矿主买的还是探矿证,炸药也难的弄,也无地质勘探资料,只是说当地老百姓挖煤烧过,在挖煤的坑里高高地侧剖面见有几米厚黑色的带子,我初以为是煤的苗头,实则是黑石沙土。老板也准备请个钻井队钻钻,再后来,挖挖也没煤,做饭烤火还要到县城买煤,听当地牧民说,就是有煤好像也不大好烧,听说只有3千多大卡,没5千大卡你根本卖不出去。

  搞了几个月,到11月初,那地方就寒风呼啸,大雪纷飞,房后坡上席围子搭的露天厕所你都不敢多蹲。在南方说我们是北方人,在北方说我们是南方人的湖北人的我,虽还能坚持,但不能施工啊,春节前硬着头皮把工人工资结了,灰溜溜地走了,分析趋势后再也没返回。

  那新置的办公桌椅,那没有钱我带走了钥匙的保险柜,还有租的新粉刷的土屋再也不知是被“老乡”合伙人处理了,还是自生自灭了。其实那“老乡”合伙人并没花多少钱,还将我们的钱合法地卷走一半。自慰心宽地想,那福建“一家人”不是丢了三千多万买了个子虚乌有的煤矿?我羞愧的是,我们被所谓老乡熟人他们暗中当做“小肥羊”宰了。

  那个年代,人们只看到挖矿一夜暴富的矿老板,看不到倾家荡产烟消云散的“背时”人。正像传说:在灵宝,有人挖金矿投了上千万也挖不到,破产、欠债、家没了,穷困潦倒,这时别人花几万元在他的矿洞里偏一下又打一炮轰出富金矿带,发财发的走不动路了。

  资金是流动的,你赔了,钱不会毁灭,它走了,流进了别人的腰包,靠“资源”发财的是哪些人?套用若干年后流行的一句话:“你懂得”。

  学金融的银行出身,我懂得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风险控制的底线是:血本无归也还有心理承受能力和留存基本的生活后路,不至于穷困潦倒生活的没尊严。

  几近没本的时段,我孤注一掷地把仅有的二十几万投入在山东的一个小项目,至亲的朋友他打一铁矿竖井,想着在竖井赚点钱,然后包挖铁矿平稳地长流水地,哪怕赚的少,不断有“进项”就行,以弥补前几次投资的损失。

  过去,行政领导带我到下面支持产业项目,说:你们银行看问题是悲观法则,贷款总疑心收不回;行政干部看问题总是乐观法则,什么事只要干,总有收获。出来闯社会了,我没有学到乐观法则,但眼前总会飘着成功的幻觉。

  钱投了,我去过一次,项目小,朋友在那里,不“屑”参与。你意想不到的是,井口卷扬机钢丝绳绷断唰死一个人,要八十万赔了四十五万,矿老板也怕安监追责,连哄带骗做工作让我那朋友出面垫钱先行处理。算算打完矿井即使赚不到钱,本也不会亏掉。只要矿老板继续让在竖井里开平洞包打铁矿,就还有赚头还有希望。

  最终结账时,被签合同的人结账卷款跑了,说起来,我脸上都挂不住,我的朋友和我两个曾经的行长搞不赢无知无识的农民。原来是那个游荡的农民签的合同,我的朋友参进去,开会,记录,签合伙合同,我的朋友是“董事长”,一切由我朋友决定,并组织施工管理,但他犯了合伙中“致命”的最低级错误。

  我曾嘱咐,合伙合同要让矿主签个字,如不签,发个告知函也行,结账你负责。不知何故,他只管的工程完毕,这个工作都没做,钱也没到手。

  上一个项目在他手里亏一半,其他合伙人曾对我说,听人说在处理选矿厂时落了好处,我不信,总觉他人品不至于那样。执着的我再拿钱合伙投资让他经营。这次亏得分文没有,我还是相信他的人品,没有做什么“手脚”。最后听我那朋友说,打官司,那个人签合同的身份证都是假的,査追到他家,就在距我们县另外省的一个山沟里,要啥没啥。就这样,很无奈地像一页书“轻轻地”翻过去,又像沉重的石头压在心上。我连帐是啥样的都不知,二十几万元像打了个水漂儿连泡儿都没冒一个。

  创业创业、投资投资,别人看到的是经商办企业的成功,看到的是成功人士的光辉;我经历的是接连失败失败,尝到了创业的艰辛酸楚,知晓了在这茫茫的商海里淹埋了多少做过“发财梦”的人啊。

  又一熟人从央企一包那承接了个高铁隧道中段斜井及往两端打隧道的大项目,工程量多大,看你造化,12.5公里,进出口两个队,斜井一口到主线可两端打,就看你的掘进能力。

  可惜,这个多年的“熟人”没合伙时,相见往来非常客气,一旦合伙当了控股人“老板”,这才知道是个自以为是的人。他初中没毕业,山里孤儿娃十几岁去深圳打工,挣了点钱回来后,在这市代理个服装品牌开个店,又赚了点钱。是否又混个了“大专”,吹起来,无事不通,也许就怕别人瞧不起吧。

  两、三个亿的标的,粗算,三年工程完工,赚个两三千万,最不济也要赚一千多万。后来他请了“高管”,一个山里出来打眼放炮施工十几年的农民工,接着吹说能赚五千万。哎,我想铁道部那些工程预算的是“吃干饭的”?中标央企是“傻子”?这时我真没钱了,这项目只赚不赔啊,牙一咬把房子抵押贷了五十万,占十点股。我乐意管个机械车队,我懂啊,可老板让别人管。我就管个后勤,给各个施工队买买菜,买个材料。

  后来,项目部拿来图纸,说要给苗寨架两座桥。这个苗寨从河边到山坡上居住有几千人,河水环绕,有一座只行人的古老木质风雨桥,斜井在寨子上边几公里地方。农民原有车从一段河水里走,夏秋多雨遇涨水就不通车。

  搞工程,你还得考虑地方利益,根据地势,从工地下行过河进寨子,在“风雨桥”旁要再架一水泥拱桥,穿寨子街面要铺混凝土路,出寨子过河还要架一平板水泥桥。“老板”让我去搞。

     后来是哪一年,我们市流传着一句:“木匠胆大,敢修水坝”的调侃语。是说一木匠承包修建了一个小小水库的水坝,那年垮了,造成了不小的水毁损失。经报纸一报道,对没谱的人从事专业事,便会说“木匠胆大,敢修水坝”。而我呢?

  我拿着图纸,带着一台挖机和一台铲车,联系了一二十个苗民施工。把河卵石砂石就近在沙滩上堆起,量量方量,按比配上水泥,用挖机铲车拌着混凝土。对桥两端的水泥墩子基础,用砂石一围,潜水泵一抽,混凝土哗啦啦地倒进去把基础浇了。用工字钢直的弯的做模,把拱桥平板桥浇了,两三月也建成了。

  我只有银行发的“经济师”职称证和几十年前工程兵发的装载机的操作证,但实践经历积累的能力,也搞下了应由桥梁工程师干的建桥工程。十几年后,我想去看看那桥,但我敢肯定地说,质量没问题。我知道混凝土配比,我知道养护,我看得懂图纸,我知道钢筋的配置扎编,我不偷工减料,我用良心筑桥。在铁路隧道行业里,那时流行说70%的隧道是建清人打的,在隧道超挖或冒顶后,有用当地包谷杆子填充的,而不是我认为的要用石块填充。我想,我后来要乘坐高铁,不会总想起列车呼啸地钻进的那隧道顶是否用包谷杆填充过?会不会崩塌?

  桥建好通车后,苗寨的长老热情地请我到家中喝酒,拿出自酿的米酒,自腌的酸肉酸鱼,那鱼是稻田里样的,宰杀的是山林竹林里养的真正的土公鸡。我与质朴好客的长老、村干部、苗民们欢声笑语地饮着吃着,就忽然联想起,当年刘伯承率红军穿越少数民族地区,与头领歃血为盟结下的深情。

  在苗寨,大多年轻人出去到广州打工了,春节时煞是热闹,听说是贵广高铁,一脸的憧憬。山寨家家少有电器,村上有村委会,还有氏族组织,叫长老。要办啥事,我还得征求他们同意,见多了世面,我自信有与他们和谐的处事能力,这就是真诚。

  山清水秀一方水土孕育了那一方勤劳的苗民,那穿着兰底白花配上瑶瑶闪闪银饰苗服的少女,很是清纯。稻田中放养着鱼儿,冬天只是在田角放一锥形稻草跺,就可供鱼儿过冬。这里人还喜欢养鸟,“节”也比汉族多,虽然现代交通信息文化加快了民族的同化,但旅游经济还是突显着民族特色。“收割节”会在先收的一块田里组织徒手捉鱼,谁捉的最大最多,谁获奖。那水田中包着头巾的汉子和满身银饰的女子,在溅起的水花中追逐着鱼儿,身上泥水的装点更增添了苗家男女的野性与温柔,很让人留恋这一方水土。

  这样的时光有近一年,因大股东的“心眼”,我被他又调到他自己在深圳凤凰山公路隧道的工地,跑着采购后勤。

  贵州那边,他用股东的资源自建一个石料场再赚自己钱。常和甲方项目部斗狠气,似乎不是在认真搞工程,而是小商人的利益观,想着咋和甲方扯皮中获工程款补偿款。后来,听说隧道里,夜间两焊工站在铲车高举的铲斗上焊网片,不知何故,被铲车司机倒了下来摔死,赔了不少。这工程愈发搞不下去,春节过后,他没催我再去深圳,我知他心思也没再提去深圳。见面寒暄后,我说:“把我本退了吧”,我十分看不起不想做事,只想赚热钱快钱的低级“老板们”。后来,我不知他“扯皮”得到了甲方多少工程款?但他被项目部撵了,偌大一个国家项目,你撼的动吗?

  我的投资梦事业梦,随着年龄增长、社会知识增长、风险不断袭击而渐渐泯灭。

  二零一一年,我又被别人吆喝到黔东南搞方解石采矿加工小项目,给当地承包户林地土地中有方解石矿露头的几家村民,在镇村领导见证下,挨家挨户签了采矿合同,发了些现金,付了些设备定金。因矿石加工安装设备场地地界和粉尘环境问题扯不清,夭折了项目,算给那几家山民无端地发了“扶贫”款和给白送了设备生产厂家一笔钱。

  从黔东南又转战到云南蒙自,听说上海一投资管理公司按BOT模式接了市政一主干道路工程,后期还有机场路项目。我们想作为施工方参与,在中间人的介绍下,在吃饱喝足后的舞厅包间里,我谨慎地递给承建方“头领”五万元的银行卡,搞得成也值,搞不成也有账可查不至于被黑。对投资,现在的我是处处疑心。中间人说,上家和省政府人要去蒙自,暗示我租车,我高价租了个“奔驰”从昆明到蒙自。私下我到工商局査着那家公司,注册资金仅五十万元,能搞这大项目吗?我看了BOT项目在政府财政预缴的1000万元款项的复印件,到财政部门咨询,又确有其事。査政府名片之人,则是政府改革分离出去的乡镇企业服务办公室,政府机构序列方框结构图中并没有这个部门,是靠自己创收的事业单位。周旋了月余,我感觉是不靠谱的项目,银行卡婉转的要回后,又白花了两万元前期项目“考察“吃喝住行的费用。

  我一生受唯物主义教育,是无神论者,不信“命”。但记忆中,被算过两次“命”。

  四十多岁时,一位递上的名片上标着黄山易经学会副会长的,径直到了行长办公室,说会看命相。我一般很反感此类上门“推销”之人,会生硬撵人,但这次忽然陡生顽劣,就说:“你说我听”。然后,我端坐着,一句话也不搭茬,偶而,纸上记着要点。听完,顺手从抽屉里零条烟中拿两包给他,“走吧”,他说:“都给我吧”。“大师”走后,我拿起纸上记的,一一回忆,对比,都是似是而非的话和模棱两可的事。

  我儿时印象,算命的,小城人背后都称:“算命瞎子”。不像现在,在三四线城市的街边或“工作室”,算命“从业”的有眉有目。小县城五、六十年代,几个算命的都是“瞎子”。我家上边就有一家,河南人,他大儿在小学时和我同班,小学毕业没读了,以后不知什么情况。是个瞎子,到哪去拿着根竹棍,一边前行一边左右地捣着,有时我那小学同学也会拉着他上街。

  县城还有一个本地算命瞎子,姓姜,据说很准。文革时,他还悄悄算命,红卫兵在批斗他时说:“你前几天掉到茅司里,浑身庞臭的大粪,你咋没算到”?姜瞎子便偌偌地:“算命是瞎说瞎说”。他掉茅司这事小县城无人不知,提起算命,就会把这当作笑料。

      那时的算命“瞎子”是聪明的,但也是艰辛的,为生活所迫。

  及至八十年代后,算命行业又暗之涌动。新世纪初,我陪客人上武当山,客人游玩,我却不愿跟跑,就在路边一堆卖林芝的卖剑的卖香的和算命的边上,拿个凳儿坐歇会儿脚。算命的把我手一扯,准备问生辰八字,我说:“我歇会儿,不算命。但我挺佩服你们的,其实你们有点儿象心理学家,但都学的是古时流传下的近乎统一的算命“教材”,和他聊些“八卦”外的话。这次不算。

  几千年流传下来的“算命”也好,看“风水”也好,农谚“天气”也好,“中医”也好,它们都是从宏观、整体看问题,用“归纳法”总结着长时期的现象。有胡诌错的,也有蒙对的;也会含有一些“科学”的成分,信不信由你。

  再有一次算命,是在五十五岁时,想“复验”一下那余姓“朋友老板”暗中给我算的“命”的准确度。

  过去算命的好像都是“瞎子”,背后便生硬地喊“算命瞎子”,但如你上门“求命”时,则诚惶诚恐地称“张先儿”“李先儿”的。这年代算命的不再是瞎子,甚至有现代文化,有他的“工作室”,但拿的还是那“甲乙丙丁戊己庚辛”的“教材”。因为,我自己算两次,加上我大姐操心给我算一次,都一样是说我父亲早逝。

  前十年成功的不论,走过的失败项目,我却能事后诸葛式的总结出:有“环保、政治、安全、合伙人品质及能力、甚至决策的一念之差”花样儿般的原因所导致。五十五岁算的“命”,在心理上给了我一丝慰藉,一点鼓励,开启了我又一段的人生。事实上是彻底丧失了“投资”的“本”和勇气,只想平稳地“打个工”了。

  (待续:十二、淡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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