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炉于疫情时代的年轻毕业生们,大半在激情内卷,小半忙着整顿职场,余下的已经步入职场倦怠期。
所谓职场倦怠,大致表现为每个工作日醒来都要经历一轮“为什么要上班”的灵魂拷问,就算对付简单工作也总感觉精疲力竭。
平日表达倦怠时,他们能洋洋洒洒列举出上百个不上班的理由,把抗拒写在脸上,尽情标榜佛系、躺平,和摆烂。
决心对抗倦怠时,他们卯起的那股劲儿又往往等量齐观,既敢于舍弃一份足够光鲜的高薪工作,转身奔向未知领域,也能拿出底气构筑副业,打下一片不输于主业的江山。
他们不被传统观念规训,追求自我认同和深层价值,不热衷职场亮剑,但积极拥护自由与理想。
好在,真实职场与理想工作之间,还能架起无数条自由轨道。
01 北大学商科,毕业做电影
会议室温度逼近30度的那一刻,吕瑶辞职的迫切程度达到峰值。
尽管时值寒冬,但这个朝南的房间早就开足了暖气。正午阳光径直穿透落地窗,和三盏发烫的射灯光线达成合纵,烘烤着白板上书写的战略框架、各种字母为缩写的营销策略、以及吕瑶和另外4名同事的名字。
“就像5个人被放在油锅上煎的感觉”,23岁的吕瑶形容。
不过她也不能确定,当时觉得煎熬的到底是在场所有人,还是只有她自己。毕竟公司里的确有很多真正关心商业法则,真心喜欢咨询行业的人,而她不在此列罢了。
吕瑶透过会议室落地窗看到的风景
外界看来,她是从北大光华毕业的金融高材生,是上海一家顶级咨询公司的新生代精英,走访服务各大跨国企业,职场规则熟稔于心。但在30度高温的催化下,她对眼下这份高薪又体面的工作彻底失去了兴趣和耐心,只是想逃。
倦怠感已经潜伏太久了。
刚上大一时,吕瑶周围的同学就纷纷投向目的性极强的实习生活,从高盛到摩根士丹利,想尽一切办法往简历上镀金。
“那时大家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所有人都觉得某个东西是最好的,就会被带着走。”吕瑶也来不及质疑,很快跟上节奏,穿梭于各大投行、VC,加入埋头往塔尖攀爬的那拨人。
动摇因素在于,除了金融学,吕瑶还辅修哲学。前者追求“投入产出回报最大化”,后者关心“事物意义”,两种价值观在她脑海里来回打转,迫使她在被现实竞争环境塑造的同时,不断回头自我审视。
这种审视由浅及深,在她真正踏入职场后变本加厉。
在简历和面试中尽可能将自己描述成符合职位的形象,说服客户相信自己已经穷尽所有努力拿出了最好方案,穿着并不舒适的西装在公司加班到凌晨4点,让自己的谈吐姿态看起来“特别像一个精英”。
职场表演动作越熟练,她越感觉失真。像一辆悬浮列车,虽然高速运行,却无时无刻不和这条轨道极力对抗。
今年过年,吕瑶因疫情没法回家,便跟着一家电影工作室去到广州,在一间足够便宜的青旅住了整个礼拜。那些夜晚,她躺在不算柔软的床板上,开始盘算,如果就住在这样的地方,一天只要50块,根本不需要勉强自己赚那么多钱。
最现实的顾虑释然后,辞职的主意就被打定了。
辞职后,吕瑶计划去国外学电影。申请留学这段时间,她做策划,搞影展,为“新亚洲影志”公众号撰写推文,用以填补日常开销。
起初,这只是作为她职业空档期的一个最简单,也最趁手的谋生手段。不久后,她写作时越发觉得流畅,开始将那些积攒在手机备忘录里的小想法释放,发散为更完整的文章,不定期发表在公众号上。
这件只需要一根网线、一台电脑就能撑起的事情,逐渐成为承载她个人表达的媒介,而工作方面的直接反馈,也刺激她恢复了真情实感的能力。
吕瑶写的公众号文章得到UCCA的数次夸奖
她写的公众号文章好几次被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转载、夸奖时,以及尝试写的剧本通过一年一度喜剧大赛初选时,她都会发自内心地开心。而剧本被直白批评,她也会受到最直接的情绪冲击。
要知道,所有外界评价在上一段工作中已经失去存在感。“以前就算被指责,也总像隔着一层,被很钝的东西碰了一下,”吕瑶坦言,“那种批评只会让我不舒服,但不会让我感觉自己真实的部分受到损害。”
我问,现在的工作环境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她说,现在几乎每个人都抽烟,烟味闻着头疼。
实际上,相处没多久,吕瑶就对这群大多从普通学校毕业,或很早就不上学的人们就完全改观。他们真实,工作中很少有“表演成分”,他们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被外界的世俗标准套牢。这些正是吕瑶所向往的。
吕瑶经常分享自己为影展写的公众号文章
我们联系那天,她终于要启程出差,和团队从厦门自驾到西安,途经四五个城市,同合作方敲定影展事宜。
“你对于接下来这趟旅程是不是很兴奋?”我最后问道。
“对对对。”她语速加快,紧接着长舒一口气。
仿佛我俩这才聊到正题。
02 别人在群里聊天,我用群聊养活自己
邱甜,1997年出生,声如其名,开口就是甜妹一枚,骨子里却比谁都要强。
如果你问她做过几份副业,她会用细软声线为你一一列举:连载网文、社群运营、公众号投稿、漫画策划……要是学校里25块钱每小时的勤工俭学也算在内,那么至少五份打底。
邱甜是个普通姑娘,典型的外柔内刚,虽是家里老幺,却从不曾躲在父母和两个哥哥的庇荫下,刚上大学就四处找寻经济独立机会。
别人窝在宿舍打游戏,她去图书馆勤工俭学。别人躺床上追剧,她连载网文拿到全勤奖。别人在微信群嬉笑聊天,她早就通过微信社群赚足生活费,6个月之后,又存下学费。
最重要的是,当她深陷2020年疫情笼罩下的毕业困境时,恰好是当初那份社群运营工作破了局。
邱甜在大学期间签下的几份微信社群运营项目
邱甜原本在大学主修档案学,可她不喜静,安稳的图书及档案管理工作到始终没能成为她的梦中职业。大一大二空闲时间多,她奔忙于不同类型的线下实习,过滤合适自己的发展方向,大三课程紧了,便开始搜寻线上机会。
线上社群运营是她最感兴趣的方向之一,起初却给她来了个当头棒喝。
她喜欢社群活动设计,曾以为只要活动足够有趣,再复杂也会有人买单。她错误评估社群活动转化率,以为自己投入的越多,社群里的参与意愿自然就越高。
在一次大学生线上社交活动的运营推进中,她花了一个多礼拜的时间和团队沟通方案,团队里的伙伴经验也更丰富,每次打回来的修改批注至少是30个起步。“迭代了4、5个版本,最后定下来的方案,相当是我披荆斩棘解决了上百个内部反馈的成果,打磨那么久,多少还是有自信的。”邱甜说。
晚上10点,邱甜盯准大学生最活跃的时段,将经过悉心打磨的话术和物料发在微信群里,期望至少能吸引来40名参与者。然而,耐心等待了一个多小时,后台仍然只能刷出3条报名信息,她开始感到不妙。
“当时有两个群,通知群和聊天群。当我们还在自欺欺人地以为大家没留意群消息时,聊天群里疯狂跳出的99+一下戳穿很多问题。”
现在回看,那几乎是她仅凭一腔热血争取到的机会,而过度的热血和想当然的自信,注定要给那个未出茅庐的孩子浇一盆冷水。
邱甜曾负责运营的一些微信群
同样的事情也曾发生在漫画策划上。邱甜和广州一家漫画公司合作时,提交过一份自认为设定足够创新、剧情流畅合理的策划,却没能得到编辑的正面反馈。她不解,但还是学着转换思路,以研究视角去理解市场、收集了解用户需求,逐渐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其实无法代表大多数。
“社群运营和漫画策划,算是我用户思维的萌芽。”如果你向今天的邱甜提问,她会用细软声线输出一连串互联网话术,只是相比生搬硬套的其他人,她早就用数十个落地项目检验过这些看似虚晃的方法论。
2019年大三暑假,邱甜拒绝了一份大厂的offer,谁曾想随后的秋招不尽人意,次年春招又撞上了突如其来的疫情。擅长做实事,却总在面试时脑袋空白的她,第一次对自己未来的职业生涯产生不安。
幸运的是,2020年4月底,之前做微信社群运营的合作公司找到邱甜,邀请她加入。大学四年熬过的夜,改过的方案,不断修正的策划书,一下子转化成最现实的回报。
除了做社群运营,邱甜最近还在学习商业插画
如今,邱甜仍然留在这家公司,做文娱研究及创新项目运营,同时保留了做副业的习惯,一边学习商业插画课程,一边继续给公众号投稿。
对邱甜来说,做副业更像是增加一种职场主动权。她时常意识到,正是当初运营社群、策划漫画展那样的经历,才让她后来的职场道路变得足够辽阔。
03 上班是甲方总监,下班是乙方编辑
从艺术学院学来的本事,98年的小冉算是用到家了。
硕士还没毕业,她就给自己构建了多重身份:白天是一家本地品牌的设计总监,下了班化身公众号全能编辑,最近还在捣鼓视频号,打算趁着风起,打造属于自己的IP。
微信视频号起风
起初,我对她驾驭这些角色的能力将信将疑,后来才发现,如果聚焦同一领域,那么多重身份的往复转化,反而能为每份工作带来相得益彰的效果。
而且一旦把握住了分寸,还会变得有趣起来。
为树立威信,小冉在公司闭口不提自己研究生在读的事实,要是被他人问及年龄,张口就是足以令人信服的30+。本科四年在市电视台实习的锻造磨炼,本就让她看起来凌厉成熟,对任何设计物料的吹毛求疵,更让公司新人惧她三分。
直到有天,我们同行出差。高铁上,她接过一通电话,立刻拿出电脑改稿。
“既然你能对乙方的处境感同身受,为什么还要做一个咄咄逼人的甲方?”我十分好奇。
“正因为我也是乙方,所以才能最大程度判断需求的可行性和落地价值。”她回答,“不讲道理的需求我从来不提,但我知道有些好东西,确实可以通过一次次施压改出来。”
相对应的,她有办法在学业与全职工作之外再代运营一个艺术类公众号,一方面基于专业积累,另一方面也得益于她对甲方每一轮反馈的精准理解。对立视角的灵活转化,直接减少了不必要的沟通成本,将她的精力消耗降到最低。
“甲方说我是最让他们省心的公众号编辑,我没告诉他们,这对我也是一份省力又挣钱的好活计。”
聊到最近起风的视频号,她给我描述了她想做的民俗摄影内容,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说着说着,又拾起那套媒体人的架子,分析传播模式、增长逻辑和项目价值。
我心想,“无意义感”、“倦怠感”之类的困扰也许永远不会出现在她职业生涯中。看起来,就算是同一个圈子,甚至同一个平台,也能无数次激发她对自我价值的再创造。
04 架起自己的职业轨道
“倦怠”一词在1974年被提出,最初被定义为“动机或激励的消失”。而职场中,这种“消失”可能来源于对当前职业价值观的不认同、人际关系的疲惫感、工作掌控权的缺失,又或是物质、精神上的回报不足。
在疫情、裁员、内卷等多重因素叠加的时代氛围中,四处弥漫着职业倦怠感,到处有人宣告开摆,叫嚣这是最坏的时代。
但你看,吕瑶勇敢跳出了世俗划定的高速轨道,登上能嗅及人情冷暖的公路旅程;邱甜还在坚持挖掘自我的多元可能性,挤出时间学习插画和心理学;小冉不甘躲在同一座井里发呆,尽可能发挥创造力,往擅长的旧圈子里写就新故事。
对她们这样的大多数人而言,至少互联网平台能提供的职业价值是触手即可的。
就像微信社群仍旧承载巨大的私域流量价值,视频号不可小觑的裂变传播潜能,公众号影响力依然在渗透10亿人们的生活。
微信作为一个小小的工具,可以成为你跃向新领域的职业中转站,也可以作为陪伴你寻找自我、输出自我价值的长期价值出口。
从真实职场与理想工作的途中,每个人都可能感到倦怠。但不必唏嘘,你我总有办法架起一条最适合自己的职业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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