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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蘼一笑烬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一字一字从她口中吐出,哀艳凄婉,冷艳苍冷。台下已是一片叫好声。血色罗裙间拾级而下的白衣花旦,罗浮仙子素霓裳。水绿色长袖间漂浮的是天人容颜。顾倾城,终是不负倾城二字。

他看到她时,她恰唱到“只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一字一字砸在他的心上。轻轻重复,闭上眼,仿佛一个世纪的轮回。他看到她用匕首抵着他胸口。

仿佛又是十年前,雨没有征兆地袭来,她因贪玩而与仆人走散,看着那连绵不断的雨丝愁眉不展。而他,似乎从小便是温文尔雅的性情。他给她撑伞,指着那一大片的白莲告诉她“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仆人带她走的时候,他告诉她说,我是沈书君。重重岁月已被残忍地拨开,她看到来时的路——冰天雪地中,他牵着她的手,说要给她买最好吃的糖葫芦。她想,回家一定要求阿玛将她许给他。泪水在轻衫上漾开纯白的花,有如那年伞下一同望见的白莲。纯洁,凝白。

人世间有太多的故事有如树根盘错交缠,理不清,扯不断。那日,他回国的第一天,在街上与她相遇。第一眼便认出了她眼角的泪痣。她拿匕首抵着他胸口。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让我家破人亡,为什么你要离开?他想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闭上眼,等待一切的终结。可是,世间的一切又岂是一把小小的匕首所能了结。

她来找他,求他带她走,远离这个喧嚣的世界。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哪里都是似锦繁花。而他,只是将她的手轻轻地拿开。那一刻,她听到了心碎的声音。转身,泪,落在地上,一如落在他的心里。

给我一刹那,对你的宠爱。给我一辈子,送你离开。

他从未说过爱她,却只是爱着。曾经是不敢开口,如今却是不能开口。那天父亲对他说,我要娶顾倾城进门,下月初三。那一瞬,他只觉天昏地暗。可对父亲,他一向是谦恭有礼的。沈万钧,年轻时不过是北平城里一个穷书生,却善于经营,于一夜之间发迹,成为北平第一大户。父亲,确是他崇敬的人。

何以解忧,弹筝酒歌。琥珀色的酒染上白色衣衫。

她端着高脚杯,凝望着镜中的自己。流着眼泪对自己说,顾倾城,你不过是一个戏子。推翻镜子,跪倒在地上,将手重重按在玻璃渣上,玻璃刺入手中,一如刺进她心里。那年,她回去并未见到阿玛,只看到额娘高高地吊在白绫上,身体在风中不停地晃,不停地晃……年幼的她不懂官场上的风云变幻,却记住了一个名字——沈万钧。风雪中她唯一想到的是去找他,却看到载着他的车绝尘而去。支离破碎的年代,一个人的一生就是一部长长的戏。当年,她苦苦哀求梨园的师傅,在雪地中跪了整整一天一夜才被收留。昔日孤弱无依的小女孩如今已成当家花旦了。可是,三教九流,戏子卑贱,逃不掉,冥冥中自有定数。沈书君,只愿未曾遇见你。

婚宴上,她着一袭大红嫁衣。却不想他会参加。他向她敬酒,唤她九姨娘。她看着他,那一眼,落在他身上,重如千斤。他转身离席,孤寂的背影似乎早已注定满目疮痍的人生。

进了沈家的门,便如同踏进了活棺材。深宅大院中尔虞我诈从未消停。当年六姨太只因做错了一件事便被填了井。而她的才情与美貌,温柔与聪慧时时遭人嫉恨。她不屑与她们争斗,只是在鸦片缭绕中生活,依偎在泛黄的时光中,她还未来得及问他是否后悔过,他便留下一纸书信参军去了。

等待,是一生中最初之苍老。那些浮浮沉沉的曙光,明明灭灭的夕辉,以及枯枯荣溶的岁月,都被抹上了一笔胭脂色。

她早已沉睡在陈年旧梦中。

人生很短,痛苦很长。战火纷飞的年代,多少故事在兵荒马乱中灰飞烟灭连同逐渐模糊的容颜。

他回来的时候已是奄奄一息。参军以后,一次战役,整个连,只有他尚存一口气。依着父亲的关系被送回家。她发了疯似的扯着他的衣衫,只听到他口中模糊的声音,如果还有下辈子,我想和你再看一次白莲。

今生。来世。誓言是否太沉重。

那夜,她吞食了鸦片,连死,都是那么奢侈。

她穿着大红的嫁衣,在灵堂中翩翩起舞,如盛至极处的荼靡。生命就此刻上了妖冶的印迹。

跪倒在他灵前,手抚摸着他冰凉的身体。她说,下辈子,我要抓着你的手不放。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我要寸步不离你。她将他的头发和自己的头发缠绕在一起。她想,这就是世人口中的结发夫妻。

终于,倒在地上,烛火被打翻,恩怨情仇在满天烈焰中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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