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在外婆家长大。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由于朋友相送,母亲带回来一条小小的土狗,就在外婆家养着。当时家里生活条件不太好,但这并没有影响到我们一家对这只狗的宠爱,你一口我一口地喂着。很快,狗长到了20多斤!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对于动物来说,长大并不是什么好事。果然,母亲所在单位的一群好吃之徒看上了这条狗,多次要求买来吃。当时农村里养的狗都是土狗,其命运跟猪、鸡、鸭一样,无非是人类食物而已;它们长到一定大小之后,生存的意义就只是为人类保存鲜肉。在百般要求之下,母亲同意了。
一天,母亲亲手给狗喂了最后一餐,然后把它牵到了单位。结果很出人意料,不久单位上的人气喘吁吁地跑到我们家,问狗回家了没有。经过一番解说,我们才知道事情的经过。当时那一群人用绳子拉着狗,用木棒对准头部狠狠地打下去。狗凄惨地大叫一声,奋力挣脱,飞快地跑了。
直到晚上九点多钟,这只狗回到了家,头部肿胀,眼睛都被挤得歪斜,一块头皮脱落,漏出鲜红的肉,口中不住地痛苦呻吟。外婆一见,心痛得眼泪直流。想喂它吃点东西,它却没有任何食欲的样子,外婆于是一直陪它坐到了深夜。
第二天早晨,那几个人又来了。外婆知道这只狗难逃此劫,于是从箱子里拿出一叠纸钱,在门口烧着,口中一直对着狗念叨:“这是给你烧的,你到了那边,也好有些钱用。谁让你这辈子是狗呢?记住,下辈子你变什么都要得,就是不要变狗,听到没有!”
说来也奇怪,这只狗见到来人,既没叫唤,也没挣扎,更没逃避,而是静静地坐在外婆身边,一动不动地听着外婆的念叨。后来,它又顺从地任来人给它套上绳索,在他们的牵引下,一步一步艰难地走了。只是在转过一条巷道的时候,它固执地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它曾经生活过的这个家,几秒钟过后,它消失在巷道深处……
狗走远了,外婆突然回过头来,对着手足无措的母亲,几乎用怒吼的口气说:“记住,以后在我这个家里永远不得养狗,除非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