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我想,那是一个在烦闷而聒噪的蝉鸣声中慢慢流转的一个冗长的季节。
清晨,刚一醒来,空气就仿佛已经被汗水濡湿了似的,黏腻腻的贴在身上。若是贪凉,便要跑到屋后青青的山坡上,躺在一棵参天的古树下,吹着令人微醺的南风,嗅着扶桑花的甜香,金色的太阳透过繁密的树叶也只洒下几个光点在身上,像是几只晚归的萤火虫。
我微眯着眼睛,看那湛蓝的天空上浮着几朵细碎的云彩缓慢地游移着,带着眷恋的不舍的心绪。
晴朗的天空不是意味着令人心焦的炎热吗?
可此时,它的美丽竟仅是让我心折。
在许多个夏日的午后,我盼望着,遐想着——
山的那一边啊,你的美丽是不是也将令我心折?
秋
那棵古树不知怎的就染上了落日的颜色。它好像生了病,风一拂过,身子就打颤,一颤,便抖落了一身的叶子。
那堆满了落叶的地面如同一个温暖的鸟巢,让我如归雁般投向它的怀抱。
到了晚上,下过一场雨,我撑着伞在河边散步。树梢上还挂着满盈的雨珠,走过一棵树下,我伸手去摇那窈窕的枝干,那清凉的雨落了我满身,洗去满身的尘埃,洗去眉梢的苦闷。我想依靠着它,可那秋雨又来了。雨下的很大,清凉变成了冰冷,颤抖的不再是那颗窈窕的树,而是举着雨伞的我。
我的眉宇间似乎是挂上了几个水桶,有雨落下,我的神情不禁下沉了几分。
明天,就是分别的日子。
秋意缱绻,我却无暇欣赏了。
冬
离开家乡,这一年,我没有那棵古树的陪伴。
我年少时追逐的那个梦此时就在我的眼前。在城市里,没有青青的山坡,没有茂密的古树,只有钢筋水泥筑成的摩天大厦。它耸立着,仿佛要穿破云霄。
我愈发喜欢站在窗前,遥望那泛着麝香的南国,想象着我能站在那颗陪伴我多年的古树下,听风的絮语,触摸太阳的炽热。
那一天,天空飘来铅一样的云彩,越来越暗。终于,雪下来了。这是南国少有的景色。沉睡的慵懒的猫仿佛得了讯息一般醒来,跃上窗台,一双晶莹的眼睛迎接着飘散下来的大片大片的雪花,与雪花一起旋转,飞舞,全神贯注,目不转睛。黑色的皮毛与白茫茫的雪色出奇的和谐,仿佛带着与生俱来的美感。
那时的树,此时的猫。
若回到儿时的居所,靠着那棵熟悉的古树,也许又会怀念在某个飘着雪的午后,一只灵巧的猫儿曾如此虔诚的迎接着冬日的到来。
春
我终于重返故乡。
迎春花开了,那山坡上明黄色的花儿随风飘摇,在细雨中呼唤着迟来的暖意,催促着迟迟未醒的生命。
我走进那个熟悉的村落,却满眼都是陌生的面孔——稚嫩的面孔映入我的眼睛,我想,这就是当年我渴望走出大山时的样子。
窗外响起一声惊雷,石破天惊,打碎了一个冬天的沉默。
我如此急切地想要告诉那些陌生的面孔。此时那些想要遍历世界的梦已经遮住了触手可及的美好,一旦遍历了世界,我们可能再也无法回到那美丽的地方。
寻求的那一步,意味着失去。不踏出那一步,又怎知身边一切的可贵?
我是多么想让他们知道,此时的他们拥有着未来的一切所求。
我该怎么告诉他们,他们所拥有的,正是最美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