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个世界吧,我们每个人都是被迫来到的,我们用我们的生命为我们父母某日夜里的一段血雨腥风买单。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想来到,反正我们来到了这个疯狂的世界——带着无尽的痛苦。这一点表现在我们是哭着来的——这哭很纯洁,毫不做作的哭。等我们死了的时候,是一帮人在哪里哭——我无法保证那时,那些人的哭是不是发自内心的,是不是想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么纯洁的哭。
其实这就是悲哀。
1
我一直以为:一个真正爱生活的人,不仅会爱生活的美好,更会爱它的残缺。
2
外面的世界总是美好的,它会给你无尽的快乐,当然还有无尽的痛苦。一个人往往会沉醉于这种快乐与痛苦交汇的奇妙感之中。你不知道某个发生会让你快乐还是痛苦,这就是刺激所在。但是当人们回忆起这一幕幕时一般还会有甜美存在,前提是回忆者没混进班房。
我所坚信的:无论一个人对世界以及从前的回忆是多么的甜美,都比不上那手里拎着两个啤酒瓶到村头杂货铺换冰棍吃的清澈。
再也没有人能给我一份心情,让我能扒在柜台的玻璃边上,为了不让杂货铺老板在将要胡牌之际离开牌桌为我换冰棍而满头大汗的登上六七分钟。
3
此刻我完全不知道是我在驾驭这台速度机器还是这台速度机器在驾驭我。远方化工厂的烟囱里源源不断的翻滚出红色的烟尘,昨晚空气中还很干净,现在再一看这满世界都被这暗红色的烟尘包围了,那烟囱还在源源不断的翻滚着,我想我不能笑。正如没有人敢对着风撒尿一样。
我坐在摩托车上低下头,不明事理的人一定觉得我是在修车。而我盯着脚下的大地望了半天,然后跺了两脚,说:世界啊世界,你小子,太疯狂。
当摩托车在她家楼下停下时,我已经满脸都是灰尘。
她闻声打开窗户,伸出头来,说:你杀人啦满身都是红的。
我礼节性的掸了掸衣服,说:你看我穿越了滚滚红尘来找你。
她笑了,然后关上了窗户匆匆下楼,拖鞋在狭窄的楼道口发出“咣当咣当”的回声,她一边走一边说:那边化工厂啊听说要拆了……拆了以后估计这“滚滚红尘”就没了。我好几天没出去了,出去就得吃灰。
4
我只认识妙龄几天,因而才知道她的家庭背景。她的父亲是个摄影师,出过一本影集、而她的母亲——用妙龄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是个普通的少妇。她还有一个姐姐,从卫生学校毕业以后,做了一个恪尽职守、绝没有副职业的好护士。而妙龄今年大一,来自师范,是个学生妹。
我笑着说:妙龄我很难想象一个摄影师、一个少妇、一个护士还有一个学生妹能组成一个什么样的家庭……估计你们家一组团都能攻占整个毛片市场。
妙龄问:什么意思?
我说:听不懂就别想了。
妙龄嘟起嘴唇,不情愿的“哦”了一声。
我一时没话找话,随口问了一句:你爸都拍些什么啊?
妙龄也随口一答:拍我们全家啊,我爸爸可喜欢拍我和我姐呢……
我顿时后背发麻久久不能自已。
5
很多时候我都故意在妙龄面前表现自己装出来的“色”,并且想出各种段子来哄她开心,或者在她面前耍嘴皮子直到她再也离不开我。
同样我所坚信的:中国人绝对是靠一张嘴吃饭的。在中国你不识字都能混的下去——只要你会耍嘴皮就行了。比如一个人骂你装逼而你骂他装又黑又烂的逼那你就赢了。而通常——至少是我所熟知的人当中,一个中国人往往会为了防止别人说他装逼而装更多的逼。
6
我们最后还是出去了,而不是就在小区里面乱逛。
就在小区的门口,我把车子倾斜出一点点角度,这样子应该会便于她上车。她看到我的细心只是笑了笑。然后上车。
我正要发动时她突然从口袋了掏出一双绝对女式的手套,上面还有一个海绵宝宝。妙龄说:手套给你,你不怕冷啊。
我说:那你呢?
她把手插入我口袋,说,这样就行了。
我同样笑着接过手套——只是我笑得有点虚伪好像在陪她笑的样子。手套里有点潮湿,一如其它手套那样。我知道那是妙龄,一个女人给我的温度和湿度。
然后我正式发动,马达响了两声,车子飞一般的冲了出去。
7
离开她以后在加油站里等候加油,前方的车辆似乎不曾减少。我这才发现油价又涨了。我顿时崩溃不已,听说中国的物价是全世界最高的——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用现在很流行的话来说,我只能“油它涨”了。
无聊之极的我掏出手机,看到一个未读的短信。我看了看时间,是在我离开她不久后她发的:
我们认识9天了,我相信不会有什么感情,所以我们还是不要有什么联系了因为我一个月后要去跟我爸爸去德国,我得在那里念书。我看你也不像非我不娶的样子。就这样了吧,不要有联系了吧也不要越陷越深。
我回了她无关紧要而又醋味十足的一句话:你家真有钱啊,留学啊。
妙龄说在德国念书比在中国应该会便宜不少,只要自己不乱花。
我心想自己为什么说话总是自讨没趣,知道了在德国读书比在中国便宜能怎么样呢?再便宜我也去不起啊。
加油站终于停止供油了。
8
(感悟人生的经典句子 )
其实这个世界,起码是现在的这个世界是很让人觉得活不起的,因为除了股票和工资不涨外其余什么都在涨。而中国是所有涨价国家中最最疯狂的,最最无耻的,最最让人感觉活不起的。而且如果把中国看成这个疯狂和疯涨的世界,那么很不幸的是中国的便可以看成整个中国。
也许这就是我从和妙龄无聊的对话中唯一的认识。
人总是要对一件事有所认识的,哪怕这件事很无聊,无聊到根本不配称为是一件事。
9
我无可避免的觉得我的生活被人恶搞了,因为我常常为我胯下的这辆摩托车加速度太慢而发狂。这是一个速度型社会,我们无法使我们的寿命在主观上变长,那只能加快行走的脚步,做更多的事情——在生命结束之前。
男人们都对速度充满向往,这体现在男人在开摩托车时都会把路边恨不能和蜗牛比速度的电动车、自行车意淫为自己赛道上的对手,并且享受在其中自由穿梭和超越的快感。当然不排除有些作风强硬的女人也效仿这一做法。众所周知,一条减速带就能使这些向往速度的人颠覆——颠覆是两面性的,一面颠覆他们的肉体,一面颠覆他们对速度的无限追求。而同样众所周知,一个来自远方的繁华国度便能使一个女人的一切的一切都颠覆,起码这个非本国的繁华国度能使女人们重新对生活燃起激情。
又有一天我沿袭以往风格,打电话问妙龄说:那你会说德语吗你就兴冲冲的跑去德国。
她只简简单单的说:会。
我说:我听着呢。
妙龄在那一头对着电话叽哩哇啦的说了一段话,我录下了我们整个通话的过程。然后有一天我非刻意的问一个会德语的朋友说,你翻译一下她说的是什么。
这个朋友听了半天,说:第一句很实用,是你好的意思。第二句有点奇怪……
然后这个朋友问了一些诸如你确定你要听吗之类的废话,才慢吞吞的说:第二句是说:帅哥我们做个朋友吧。第三句的意思是,喂你可别射在里面啊。
我说:没了?
恩,没了。
我愣了一下,很短暂,短暂到那个朋友都没有看出来我愣了这么一下。我心里想的是,次序都排好了。
10
那几天我有无尽的倾诉欲望——就像一个地球人被外星人捉去了,无论他被外星人照料的是如何的无微不至他都想回到地球,因为他迫切的想把自己的遭遇告诉那些地球上老是嘲笑自己的人。或者说是倾诉给自己的情人。
我总是对这件事念念不忘,并且每次回忆起那个女人的时候我都会强迫自己流下几滴眼泪,仿佛不流几滴泪水就对不住这段火急火燎的感情似的。当那几滴强迫性质的泪水滑过我脸颊的瞬间,我无比激动,然后欣喜若狂、心安理得的在某个很久以前就被我遗弃的日记本上写下:想起她的容颜,我泪流满面。
这个日记本必须是中学时代的,古老,而又夹杂着青春悸动的日记本。
某天我又顿觉可悲,因为我和妙龄才认识没几天,虽然确定了恋爱的关系,也互发过几句比情深深雨蒙蒙还要还珠格格的情话,但我却不愿意承认这是一段感情,因为我们没有相互给予,我没有从中付出,她也没有从中索取些什么。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爱情里没有不劳而获,我们没人劳,也没人获——如果那副手套带给我的温暖不算在内的话。
我像所有男人一样对自己的朋友说是我先提出分手的,我实在无法用“甩”这个肮脏的字眼来代替“先说出分手”,原因很简单,她对着我嘟起嘴唇的那可爱模样我至今无法挥去。
我茫然的把车速开到最大,并且尝试着用最快的速度去过一个缓弯。路边的其它一些性能比我的还好的摩托都在小心翼翼的行驶着,在我眼里他们都是傻子,当然在他们眼里我就是疯子——这一点我还是明白的。终于,有一个像男人的受不了我挑衅一般的超越,发挥男人本性,追我不止。
我向左边回头看了一眼,却没有发现他的踪影,根据声音判断他是很不要命的。我明白一个以死亡为最终目的的人,天下无敌。
我暗笑此人的不识趣,竟然比我还不识趣。不幸的事情是我低估了他,因为三十几秒后我便听到了他摩托发动机的怒吼。我再次回眸一看真够牛逼的,开到150了竟然都还不带头盔。不久以后这个不要命的人离我只有半个车位那么远了,就在他快要追上我之际他冲着我的背影喊道:你小子以为你自己是房价啊我一定要追上你……
话音刚落,我就听见“咣当咣当”几声,我停下观赏他车翻人亡的全部过程。并且总结出了他的死亡原因:车速过快以及因为大声喊话口水被风卷入眼中不明路况导致车翻人亡。
那兄弟算个男人,可惜他到死也没有明白,房价是追不得的,好比这个世界,你若想和这个世界谈谈,那你必须以生命为筹码——谈崩了,你就输了,也就没命了。
11
手机响起,短信上写道:我走了,再见。
半小时后我已经身处闹市口,只看到飞机划破长空。我周围的男孩子一看见飞机,一如既往的大喊:快打啊,打啊……
我关掉手机,跨上摩托车,凝视着远方依然矗立在那里的化工厂烟囱,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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